转眼就到了大三开学前夕,离别的时刻终究还是来临。
最后一晚,凌寒将丁浅紧紧搂在怀中,两人蜷在沙发里聊到东方泛白。窗外偶尔传来早班车的声响,提醒着时间无情的流逝。
\"凌寒,\"丁浅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了什么,\"我不去送你了。\"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他衬衫的纽扣。
凌寒的手掌在她发间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落下:\"好。\"这个简单的音节里藏着太多未尽的话语。
晨光透过纱帘,在他们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即将分隔两地的时差,已经提前在他们身上留下了痕迹。
凌寒突然轻笑出声,指尖卷起她一绺长发:\"小白眼狼,\"他的语气带着熟悉的无奈,\"当年我在爷爷家等了大半天,都没见到你这个白眼狼。\"
丁浅的耳尖顿时红了,那是他们初遇时的往事。
她佯装生气地捶了他一下,却被他捉住手腕按在胸口。
那里传来的心跳又快又重,震得她掌心发麻。
“其实,那时候我在课室里看到你走了的。”
\"这次...\"凌寒的声音突然哑了,\"换我看着你走。\"
丁浅从他怀里直起身子,凌寒的手指却仍紧紧缠绕着她的指尖,不愿松开。
她俯下身,长发如瀑般垂落,在两人之间隔出一方私密天地。
这个吻很深,带着晨露般的凉意。
当第一缕阳光彻底穿透窗帘时,丁浅终于退开,凌寒的指尖还保持着方才的弧度。
她转身的背影被晨光镀上一层金边,而门关上的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了什么易碎的东西。
凌寒还是走了,去了几千里之外的异国他乡。
那时的他们,还天真地以为,时间和距离都无法撼动这段纯粹的感情。
日子在充满思念里缓缓而过,当大三上学期的尾声临近,丁浅接到了那通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电话——凌寒的母亲邀约她在城中最昂贵的那家咖啡厅见面。
推开沉重的玻璃门时,丁浅的指尖在门把上停顿了一秒。
咖啡厅里飘来的浓郁香气与冷气一起扑面而来,她微微抬了抬下巴:\"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这句话在她心里打了个转,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鞋子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像是某种倒计时,引领她走向那个坐在角落、妆容精致的女人。
靠窗的位置,那位贵妇人正优雅地搅动着骨瓷杯里的咖啡,银匙碰撞杯壁的声响,在安静的咖啡厅里格外清脆。
她拉开椅子在贵妇人对面坐下,喊了一声:“阿姨好。”
\"你应该明白,\"女人抬起眼,目光像在评估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凌母修长的手指轻扣杯沿,指甲上的裸色珠光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泽:\"你的家庭背景,你的出身,想必你自己最清楚。\"
杯中的黑咖啡映出她讥诮的嘴角:\"原本想着年轻人玩玩也无妨,没想到...\"银匙\"叮\"地一声搁在碟上,\"你这个野丫头,除了有几分姿色,还手段了得,先哄得他拒绝和我们吃团圆饭,到现在连mIt都能放弃。\"
“谢谢阿姨的赞美。”她淡淡的说。
凌母听到她的回答,窒了一瞬间。
\"要不是校方特意来电确认,\"凌母的指尖在杯沿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线,\"我都不知道他竟敢擅自回绝。\"
她下颌微抬,脖颈间的钻石项链闪过一道冷光,\"幸好我及时要求校方继续办理手续,否则...\"
丁浅的指尖在膝上轻轻一颤:\"原来如此。\"她抬起头,声音平静得出奇,\"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您为他保住这个机会。\"
\"他是我儿子!\"凌母突然拔高了声调,手中的银匙\"当啷\"一声砸在碟上,\"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道谢!\"
凌母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下来:\"小寒如此优秀,理应匹配能与他比肩的人,共同攀登更高的巅峰。\"
\"我完全赞同您的观点,\"丁浅唇角微扬,眼神却坚定如初,\"而那个与他并肩而立的人,只会是我。\"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凌母瞳孔微缩,眼前女孩从容的微笑突然与记忆中儿子的面容重叠——那天他也是这般斩钉截铁地说:\"非她不可。\"
\"年轻人,别太自信,话别说得太满。\"凌母的指尖不自觉地掐紧了杯柄。
丁浅凌母,阳光在她眸中流转:\"不是自信,是确信。爱能跨越山海,亦可抵岁月漫长。\"
凌母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他不过是年少无知,如今在海外,身边环绕着世家千金、名校才女...\"她指尖轻点杯沿,\"而你只是一个乡野村妇,家里除了一窝吸血鬼以外,你能给他什么?识相的话就该...\"
\"他本就是太阳,\"丁浅不疾不徐地打断,眸光清亮,\"何须借他人之光?\"她微微前倾,茶盏在桌面投下一圈淡影,\"您说呢?\"
\"不知天高地厚!\"凌母突然压低嗓音,钻石戒指在桌面敲出危险的节奏,\"让你消失的办法...\"戒面折射的寒光倏地划过丁浅瞳孔,\"我有一万种。\"
丁浅望向窗外,她忽然想起那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他说\"七百三十天,我一天都不会多待\"时,眼底的坚定比任何钻石都耀眼。
\"真老套。\"丁浅忽然笑了,指尖轻轻敲击着杯沿。
\"什么?\"凌母的眉头蹙起,精心描画的眼线微微上扬。
\"我说,真是老套的戏码。\"丁浅直视对方逐渐凝固的表情,\"那您准备了那张五百万支票了吗?甩到我面前,让我离开您的儿子。”她的声音不大,却让邻座客人好奇地侧目。
\"你——\"凌母保养得宜的面容闪过一丝扭曲,杯中的咖啡晃出危险的弧度。
\"还是说,\"丁浅微微前倾,阳光在她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在您心里,凌寒连这个价码都不值?\"她突然话锋一转,\"对了,他知道您今天约我吗?\"
\"他不需要知道这些琐事。\"凌母重新挺直脊背,颈间的钻石项链闪烁着冷光,\"年轻人懂什么真感情。\"
\"如果感情能用年龄衡量,\"丁浅忽然轻笑出声:\"那您和凌叔叔当年,怎么还会闹得满城风雨呢?\"
银匙\"当啷\"一声砸在骨瓷碟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凌母猛地抓起咖啡杯,却在扬手的瞬间被丁浅稳稳扣住了手腕。
\"您若将这杯咖啡泼出来,\"丁浅的声音冷冽如刀,\"我有权报警。\"
她缓缓松开钳制的手,起身时裙摆带起一阵微风,\"我和凌寒约定过,任何事都要当面说清,就是防着有人...\"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从中作梗,失陪了!\"
丁浅突然停下脚步,半侧过身:\"啊,对了!凌女士,代凌寒问一句,你们当年离婚,您可曾有过半分遗憾?\"
不等回答,她就转身离去,身后传来杯盏碎裂的声响,她的脸上浮起了笑容。
她从来就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那些童年的拳脚相加,那些冷眼与嘲笑,早将她的骨血淬炼得比常人更加坚硬。
恶意于她而言,不过是又一场需要直面相对的风暴。
玻璃门开合的瞬间,风铃清脆作响,像是为这场闹剧画下休止符。
丁浅没有回头,但后颈的皮肤仿佛被毒蛇的信子舔舐般泛起一阵寒意——那道淬了毒的目光正如影随形地钉在她的背影上。
那时的他们还不明白,成人世界的游戏规则有多残忍。
两颗赤诚的心,再怎样炽热跳动,也抵不过命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戏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