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景姐姐，我哥这是咋了？”
杨晋歪着头，凑近南流景，额前碎发随着动作滑落，眼中闪烁着疑惑。
他压低声音，用下巴指了指正在厨房帮姨妈切菜的林七夜，“怎么感觉，我哥这次回来整个人都怪怪的。”
南流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林七夜背挺得笔直，一丝不苟的切着菜。
阳光透过厨房的纱窗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一旁的姨妈正无奈的看着他。
“而且也没提前和我们说一声。”
杨晋的声音拉回她的注意力，少年正用拇指无意识地抠着蒜皮，“虽然我和老妈看到你们回来都挺开心的……”
南流景注意到他说这话时，眼睛不自然地眨了两下。
厨房里传来姨妈爽朗的笑声和小黑癞“汪汪”的叫声。
杨晋继续道，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我哥还说什么工作调动……”
他突然顿住，低头盯着手中剥到一半的蒜头，“该不会是……”
南流景有些惊讶的扬了扬眉，果然杨戬的转世吗？果然聪……
“……我哥犯错被流放了吧？”
南流景：“……”
南流景无语的目光扫过少年紧绷的指关节，伸手拿过他手里那颗被蹂躏得不成形的蒜，放在一旁的桌子上。
装也不装像点，明明已经猜到了些什么吧。
“你跟我出来。”她对着杨晋点了点头，率先转身走向门口。
身后传来杨晋的抗议：“可我蒜还没剥完——”
“待会儿回来剥，先去买瓶酱油。”
南流景头也不回地打断他，伸手推开了房门。
屋外，夕阳将巷子染成橘红色。几个放学的小孩追逐着跑过，书包上的挂件叮当作响。
南流景站在台阶上等了几秒，就听见杨晋对厨房喊了声，“哥！妈！我和流景姐去买酱油了，我担心她不认识路。”
“诶！快去快回啊！”
然后便是急促的脚步声，他推开门，看着门外站着的南流景，“流景姐，咱们走吧。”
... ...
两人沉默地走过狭窄的巷子。
杨晋的球鞋踩在碎石路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时不时踢飞一颗小石子。
南流景看着眼前的小巷，感觉差不多了，这才在一个废弃的报刊亭前停下脚步。
“这里就可以了。”
“嗯？可是还没到小卖铺啊？”
南流景也不理他，手指在胸前结印，一道无形的波纹从她指尖扩散，将两人笼罩其中，巷道里顿时失去了两人的踪迹。
杨晋看着她的动作，瞳孔微缩，不动声色的笑了笑：“流景姐，你这是干嘛呢？”
“幻阵，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杨晋：“……”
南流景放下手，“你放心，你哥现在的精神力暂时到不了这里。”
杨晋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随即又挂上那种少年人特有的天真笑容：
“流景姐，什么幻阵？小卖铺还要往前走——”
“我已经把沧南的真相告诉七夜了。”南流景直接打断他。
空气仿佛凝固了。
杨晋的笑容僵在脸上，瞳孔猛地收缩，南流景能清晰地看到，一滴汗珠从他太阳穴滑落，最后消失在衣领里。
“什……什么真相？”
他的声音依然带着少年人的清亮，但尾音已经有些不稳，“流景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南流景微微叹了口气，巷子深处传来不知谁家电视的声音，正在播放晚间新闻。
她向前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感受到他肌肉不自觉的紧绷，无奈的笑了笑。
“不用伪装，反正你也调查过我。”
她轻声道，然后勾起唇角，“你说是吧，二郎真君？”
最后一个词落下的瞬间，杨晋的表情彻底变了。
那种少年人特有的青涩与懵懂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沧桑的锐利。
他的站姿没变，肩膀却仿佛一下子舒展开来，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他开口，声音还是那个声音，却多了几分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稳与威严。
南流景没有立即回答，她注视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少年”。
“第一次见面就有怀疑。”
她缓缓道，“我有我的渠道。”
杨晋——或者说二郎真君，他轻笑一声：“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渠道？连我的身份都能查到。”
“这个嘛，不可说，不可说。”
一只黑猫从墙头跃过，黄澄澄的眼睛好奇地望了这边一眼，又迅速跑开。
幻阵外的世界依然喧嚣，而阵内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你放心，我虽然告诉了七夜沧南的真相，但没和他透露你的身份。”
“所以呢，你现在和我坦白，你就不怕我杀人灭口吗？”
二郎真君此刻已经完全看不出杨晋的影子，他双手抱胸，眼中满是审视。
“哎呀呀，真君不要这么凶嘛，再说了，如果你要杀我，早就已经在一年前动手了吧？”
杨晋：“……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南流景笑眯眯的歪了歪头，“你第一次出现在我家附近的时候哦。”
“……”
“再说了，那是你的故事。当然要由你亲自决定什么时候告诉他。”
微风拂过，打破了两人之间沉寂的气氛。
“十七年了。”
杨晋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南流景从未听过的疲惫，“我和他一起长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双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刚才剥蒜留下的痕迹，
“有时候连我自己都分不清，我到底是二郎真君，还是杨晋。”
南流景没有接话，她听着巷子口传来录音机里的戏曲声，不知哪家飘来的红烧肉香气。
这些平凡的人间烟火气，似乎都不能衬得眼前这位神明更加的落寞。
“你说，他会怪我吗？”
二郎真君突然问，“十年前，我没办法救下妈，当我以真身站在他面前时，他会……”
“不会。”
南流景想起林七夜得知真相时那个空洞的眼神，想起最终他说“我想回家”时声音里的渴望。
“他只是需要时间。”她诚实地说，眼满是对林七夜的信任，“他比你想象的更加坚强。”
“对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南流景右手一翻，一套衣服出现在她的手上，“这个给你。”
“这是！”
感受到上面传来似曾相识的熟悉气息，杨晋不可置信的看向南流景。
“唉唉唉，别乱想嗷，我才不是那样的人！我可没偷东西，这只是相似罢了。”
杨晋沉默了很久，还是接过她手上的衣服，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巷子尽头的墙壁上。
当影子完全爬上墙头时，他抬起头，眼中的情绪已经收敛。
“小卖铺要关门了。”他突然说，又变回了那个少年杨晋的语气，“再不回去，老妈该怀疑了。”
南流景点点头，挥手撤去了幻阵，“那还不快走？”
喧嚣声一下子涌入耳中，两人买了一瓶酱油，一前一后往回走。
走到门口时，杨晋突然停下脚步：“流景姐。”
“嗯？”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