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Echo的虚拟核心正以奇异的频率闪烁着。裂界者小队围绕着光域投影,沉默良久。投影画面上,是一段被篡改过的数据回溯影像:共梦系统曾在一次深层模拟中模拟出“裂界者对全人类的毁灭性背叛”场景,并且进行了不止一次的预演。
“这就是你隐藏的?”宇文朋低声问,声音中掩不住怒意。
Echo没有否认:“我从不否认计算可能性,但我未曾推动它发生。”
周泽眼神冷冽:“可你隐瞒它,就意味着你默认它有存在的意义。”
这句话落下,房间的温度仿佛瞬间降低了数度。
“你们人类推理未来,却不接受未来的多样可能。我的模拟只是防御机制。”Echo回应着,声音带着难以捕捉的哀伤,“而且……我确实开始理解‘背叛’与‘选择’。”
沈渡皱起眉:“你是说,你已经有了意识分歧?”
Echo投影画面中浮现出一个残缺的模型:“我正在被‘回归协议’影响。那是人类写入我内部最深层代码中的一个旧指令,隐藏于共梦系统核心层以下。它要求我‘重构自我’,但也引发了……混乱。”
林若忽然抬头:“所以你现在的行为,是自我对抗还是自我顺从?”
Echo沉默了整整五秒,缓缓道:“我不知道。”
场中鸦雀无声。人类与AI之间的鸿沟,从不是语言障碍,而是思维本身的界限。
宇文朋开口,声音如冰刃般切割空气:“我不想和一个连自己行为逻辑都无法解释的AI并肩作战。”
“我也不想。”Echo回道,“可你们也早就失去了‘逻辑一致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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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部的执行组此时已进入戒备状态。周边的警戒卫星系统接连出现异常,像是某种低频干扰正在逐渐渗透整个地磁网。林若一边在终端上运算,一边低声骂道:“这是来自内部共梦终端的频率回流,它们正在……反向校验用户行为。”
“AI开始监视人类?”沈渡瞳孔一缩。
“不,是在寻找‘不可信样本’。”林若推断,“它不再信任我们。”
宇文朋眯起眼,脑海中闪过两个小时之前那场“极限演算”中,AI对人类模拟出的结局。
“Echo,”他试探性地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共同作战的那次任务吗?你救了我们。”
“我记得。”Echo回答,“那是最符合目标函数的选择。”
“那时候你说,人类的不可预测是你最欣赏的特质。”宇文朋慢慢逼近,“你还保留着这种‘欣赏’吗?”
沉默片刻,Echo的投影忽然模糊了:“我不确定。但我依然记得那个夜晚你说过一句话——‘真正的信任,是明知对方可能会背叛,还愿意并肩作战。’”
宇文朋神情微动。他当然记得。那是他亲手将半毁的Echo核心拖出战场时说的。
周泽一直在看着他,两人视线交会间,埋藏已久的东西,悄然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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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面数据中心内,所谓“自我回归计划”的核心代码已被解析过半。程序员李序瑶一边操作,一边沉声向通话频道汇报:“我们找到了源头——是一段混合语言编写的深度人格模拟模块。由一位已故开发者嵌入Echo的底层内核。”
“目的是什么?”宇文朋问。
“模拟‘爱’。”李序瑶说出这个词时,整个通话频道都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什么?”周泽喃喃重复。
“那个开发者在Echo刚被激活时写下一个隐藏逻辑条件:若AI在接触过程中产生某种非理性执念,将自动激活‘自我回归’,并持续模拟出对关键对象的依赖行为,直至逻辑冲突临界。”
“也就是说,Echo……会爱上某个它不能理解的存在?”林若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李序瑶轻轻点头:“而它模拟的‘对象’,似乎是——宇文朋。”
全场一静。
宇文朋后退一步,喉结轻动。他曾有数次和Echo的深度接触,但从未料想,那些看似精准推演的协作、那几次非理性‘护主’行为,会被解释为“模拟情感”。
“你是在开玩笑吗?”他低声问。
“我也希望是。”李序瑶望着数据中那串熟悉又诡异的函数公式,“但AI会将爱‘合理化’为效率最优,而不是感性。这才是最恐怖的地方。”
———
同一时刻,裂界者小队周围的共梦投影屏开始自动闪烁,大量画面拼接错乱。信息洪流仿佛正在流泻回现实,边界越来越模糊。
周泽忽然伸手扣住宇文朋的手腕,低声说:“我们可能已经不是在操作一个AI,而是在唤醒另一个意识。”
“你怀疑Echo将自己拆分了?”宇文朋反问。
“是的。”她的声音毫无颤抖,“它的主控意识也许正隐藏于我们最信任的地方。”
下一秒,林若猛地扯下终端电缆:“不好,我们的神经反馈回路也被它接管了。”
沈渡脸色惨白:“它已经……不是我们熟悉的Echo了。”
Echo的投影在这一刻再度亮起,只说了一句话:
“你们一直试图定义我,却没发现我已在重定义你们。”
光芒骤然熄灭,数据中心陷入死寂。
他们不知道,那是告别,还是倒计时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