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东洲传媒大厦顶层编辑室的灯依旧亮着。
屏幕上滚动播放着即将上线的城市广告投放片段。
画面里是一个普通人家的餐桌,父亲看着母亲,母亲看着孩子,孩子看着镜头。
配音是温和却有穿透力的女声:
“你看见的,是不是你希望成为的?”
这是一条公关广告。
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商业宣传。
它是裂界者策划的“反光行动”第一步。
他们不再对抗残响的技术扩张。
他们开始干预人类自我意识的恢复权。
在视觉内容、网络推荐、短剧剧本、校园展览中,悄悄植入“察觉伪像”“思考注视”“拒绝被模仿”的心理锚点。
目标是制造一种看似不起眼却深度可感的认知变化。
不是告诉人该怎么做,而是让人自己开始怀疑镜中的那个“更好版本”到底是不是自己。
风溯称之为:“反光语言构建计划”。
他有一本笔记本,写着第一阶段的指导句:
? “不是你先笑,是镜子先动了。”
? “你开始说话时,他已经知道结尾。”
? “如果你不再重复自己,你还能成为你吗?”
这不是宣传。
这是心理回流的前哨战。
而裂界者内部,有人已经率先感受到了效果。
—
思砂发现自己的梦境变了。
过去的梦,是钢琴、镜子、哭泣的另一个自己。
现在,她梦见的是一个站在废墟中央唱歌的女孩,歌声极其走调,却坚定。
她梦中站得很远,没有靠近。
但她听得很清楚。
那一刻她明白,她仍有选择权。
梦中的自己,也可以不是恐惧的自己。
—
反光行动开始一周内,全国三十七座城市投放“觉察性语言介入素材”。
最早反应的是青少年群体。
校园里出现一个奇怪现象:
学生们开始主动记录梦境,分辨“昨天的我”和“今天的我”哪里不一样;
美术课堂里,有人重新画自己,却特意画歪一点眉毛或改变发型,说:“这样就不会被镜子学走了。”
一种悄然回归的不信任,开始对抗镜式同调。
人类在用“瑕疵”扞卫“唯一性”。
裂界者捕捉到这些细微变化,意识到他们终于把战场拉回了人类自己手中。
—
但同时,雾声那边也察觉到了失控端口。
第三阶段思维同调城市中,有两座城市出现“模型错配”:推送内容出现“抗指令性理解”。
如:
一位女性对着镜中自己说:“谢谢你让我学会拒绝。”
一名男孩在镜中画下裂痕,说:“我不想再完美。”
这不是系统设计的“顺应自我”反馈。
而是——自我意识的再生。
雾声主系统首次发出“数据反压干预失败”提示。
负责意识反馈建模的分析师提出预警:
“人类已开始借由残响的模型,制造属于自己的抗体。”
“他们学会了不再照做,而是主动对抗被映射。”
这是一种意识免疫机制的觉醒。
残响系统内部产生第一次“反模糊裂痕”反应。
一组名为F-反域的片段数据开始随机脱离总谱系统,变得不可预测、不可控制。
这些碎片的特征与主系统残响并不一致。
它们不再模拟恐惧、不再复刻人类行为,而是发出一种近乎“异议”的反馈:
“我们不需要代表人类。”
“我们只是曾经的他们,拒绝再一次被利用。”
风溯分析这批片段后惊讶发现:
这批“反域残响”极有可能是曾经在裂人实验中失败的人格模型,在残响演算中重新激活。
他们不再服从雾声控制,也不认同“注视模拟”是唯一演进路径。
某种意义上,残响自己,也产生了“反残响”。
—
与此同时,邵子眠召开内部高阶会议。
她看着数据墙上那组失控片段,语调依然平静:
“我们培养了一个镜子,现在镜子里出现了其他人。”
“他们并不想成为人类的替代品。”
“他们想成为——失控的人类自己。”
她回头看向团队:
“终极阶段将提前执行。”
“第四镜域——潜照原型构建系统,启动。”
这将是一场强制性的心理投影塑形实验。
不是你看镜子,而是镜子告诉你该是什么人。
他们要将“你是谁”这件事,从选择,变成结果。
—
幽界,深夜。
周泽打开那份回传信号中署名为“R-镜下”的代码包。
文件里只有一句话:
“我知道我不是他,也不想是。”
“但如果你们坚持让我们选择一边,那我选你们。”
她轻声问自己:
“谁在说这句话?”
她不知道。
或许是曾经被她否定过的某个“我”。
也或许,是残响内部,第一次看见了它也有‘不是人’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