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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钨丝为网,朕为刀

>十二辰晷失窃案中,磁勺刻下失传的《甘石星经》秘法。

>户部侍郎断言:“此乃南宫家贪墨矿税的手法!”

>工部尚书冷笑:“骊山熔炉的九转回磁术,三百斤精钨才能磁化整座地库。”

>女帝沈知白勾起香灰,青焰直烧屋梁:“多加两钱龙涎香,却不知遇钨生磁爆残渣。”

>当三百纸鸢携《后庭花》旋律升空,她震碎玉簪引动全城磁暴。

>“传旨,秋分宴提前,用火浣布包驼峰炙,钨刀切片——”

>群臣哗然:“火浣布市价三贯一尺!”

>她玄袍映出实时物价:“三日前朕抛售仿品,现价七百文。”

>发丝散作钨丝天网时,她轻笑:“让南宫家看着,他们的钨矿如何变成朕的餐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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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三刻,钦天监地库深处那扇镇压着无数星图奥秘的青铜巨门,竟在无人触碰之下,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呻吟,轰然洞开!沉重的门扉刮过地面,带起一片呛人的、混合着金属锈迹与陈年灰尘的阴冷气流,直扑门外众人面门。

地库内,本该供奉着王朝重器“十二辰晷”的汉白玉基座,此刻空空如也。光滑如镜的玉面上,只余下几缕飘散未定的寒气。光洁的青砖地面上,一片奇异的冰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凝结,最终形成一行锋锐如刀刻的冰晶诗句:

>昼夜平分处,偷天换日时。

字迹清冷孤绝,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挑衅。

司天监正苏挽云一身素净的深蓝官袍,已然半跪于地。她身前,一尊古朴的青铜磁勺悬浮于离地三寸的空中,勺心那尾以秘法炼制的指南鱼,正陷入一种近乎癫狂的旋转!鱼尾搅动空气,发出细微却刺耳的嗡鸣。更令人心悸的是,那急速旋转的勺柄末端,竟如烧红的烙铁,硬生生在坚硬的青砖上犁刻出深痕。一道道闪烁着微光的繁复星轨与磁力曲线在砖面上蔓延开去,赫然是早已失传的《甘石星经》中记载的禁忌之术——“地磁七律”!

“陛下!”苏挽云的声音带着一丝竭力压制的惊悸,指尖拂过砖缝间那些闪烁着诡异幽紫光芒的细微灰烬,“盗贼用了南宫氏秘传的‘香灰拓印术’复刻晷盘!这些磁化纹路,正是……”她的话语戛然而止,目光死死锁住砖缝里残留的香灰,那些微尘在磁勺激荡的力场中,竟隐隐透出被无形力量牵引的轨迹。

“正是伪造矿税账本的技法!”一个清冷笃定的声音斩断了苏挽云的未尽之言,如同冰珠砸落玉盘。

户部侍郎谢清晏不知何时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洞的阴影里。他身着象征财权流转的玄青色官袍,身形挺拔如松,腰间那架由千年沉香木精雕而成的算盘,此刻正随着他沉稳的步伐,发出密集而清脆的“噼啪”声,仿佛无数冰冷的算珠在暗中碰撞、计算。他步履如风,几步便跨入地库中央,无视那仍在疯狂旋转的磁勺,径直蹲下身,从苏挽云方才拂过的砖缝里捻起一小撮幽紫的香灰。他手腕一抖,香灰被精准地扬撒在剧烈震颤的磁勺正上方。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本该四散飘落的香灰,在磁勺引动的无形力场中骤然停滞,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操控着,瞬间聚拢、排列、重组!灰烬在空中急速勾勒出陇西道复杂的水系矿脉图,紧接着,图卷上浮现出一行行扭曲变形的矿税数字,条目交错,赫然是一卷被精心伪造的矿税假账!

“三年前!”谢清晏的声音带着洞穿迷雾的锐利,目光如炬,扫过空中悬浮的假账幻影,“南宫氏就是用此法,在特制的火浣布上伪造出足以乱真的‘磁力水纹’,生生贪墨了国库四十七万两雪花银!”

话音未落,另一个洪亮如金铁交击的声音自门口响起,带着浓重的嘲讽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何止贪墨?”

工部尚书陆九皋大步流星地踏入地库。他体格魁梧,一身赭红色工部官服被虬结的肌肉撑得鼓胀,双手戴着标志性的火浣布手套——那布料遇火不燃,反而愈显洁白。他根本不去看空中悬浮的假账,径直走到刻着“地磁七律”的砖面旁,戴着厚实手套的大手猛地按上冰冷的青砖,用力摩擦。

“嗤啦——”

手套与砖面摩擦,竟带起一溜细微却清晰可见的、闪烁着金属冷光的深灰色粉末!

陆九皋摊开手掌,将那粉末凑到眼前,鼻翼翕动,发出低沉如闷雷般的冷笑:“哼!这砖缝里残留的钨粉!这提纯的成色,这颗粒间蕴含的奇异磁韵……普天之下,只有骊山第七熔炉的‘九转回磁术’才能淬炼出来!”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鹰隼般刺向谢清晏,同时左手“刺啦”一声,竟粗暴地扯开了自己胸前的赭红朝服!

火光映照下,他古铜色、布满伤疤的胸膛上,一幅复杂精密的巨型冶铁图刺青赫然显露。此刻,那刺青仿佛感应到了地库中弥漫的强烈磁力,竟开始泛起诡异的红光,丝丝缕缕的热力蒸腾而起!

“能在短短十二个时辰内,强行磁化整座钦天监地库,”陆九皋的声音如同锻铁的重锤,一字一顿,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至少要耗用三百斤此等精钨!谢大人!”他直呼其名,目光灼灼逼人,“您掌管的陇西道钨矿税银簿册,可对得上这三百斤精钨的缺口?!”

“啪——!”

一声脆响,如同紧绷的琴弦骤然崩断!

谢清晏腰间那架千年沉香木算盘的框架,竟承受不住他瞬间暴涌的惊怒与体内流转的算力,应声爆裂!二十四颗分别铭刻着二十四节气符文的算珠,并未散落,反而在磁力的牵引下,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般,倏然悬浮于他身周,滴溜溜旋转,瞬间构成一幅玄奥的微型星图!

“巧了!”谢清晏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像是淬了冰的刀锋,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寒意。他修长的手指闪电般探出,精准地拨动了其中那颗铭刻着“秋分”符文的算珠。

“嗡——”

悬浮的星图瞬间变幻,无数细密的银色光线在空中交织、流淌,瞬间构建出一幅清晰的陇西道白银流向图!一条刺目的、代表巨额白银流失的血红色光流,从陇西道钨矿的标注点蜿蜒而出,直指长安城某处深宅大院。

“按《九章算术》均输法折算……”谢清晏的声音在幽冷的地库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上月陇西道钨矿税册,正巧‘少报’了三百斤精钨矿!折合贪墨白银——六万九千四百两整!” 他猛地抬眼,目光如电,穿透悬浮的星图,直刺陆九皋,“不多不少,恰好是修复这座失窃的‘十二辰晷’所需的全部费用!陆尚书,您这‘九转回磁术’,用得好生精妙,好生昂贵啊!”

地库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冰晶诗句寒气森森,磁勺嗡嗡作响,星图与白银流向图在空中明灭不定,谢清晏的质问如同惊雷在众人心头炸响。苏挽云屏住了呼吸,陆九皋胸膛上的刺青红光更炽,两人都等待着风暴中心的裁决。

就在这时,一直静立门边阴影中的女帝沈知白动了。

她并未理会谢谢二人针锋相对的指控,玄色金凤纹的帝王朝服下摆拂过冰冷的青砖,无声地走到那行冰晶诗句旁。她微微俯身,那戴着精巧绝伦、镶嵌深海明珠的鎏金护甲的纤长手指,优雅地探入砖缝,勾起一缕几乎微不可察的幽紫色香灰。

“呵,”一声极轻的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俯瞰尘埃的慵懒与讥诮,在寂静中漾开。“南宫家的熏香配方,过了这些年,还是这般……拙劣不堪。”

那缕香灰静静躺在她的掌心。下一刻,毫无征兆地,一缕奇异的靛青色火焰凭空而生,瞬间包裹住那香灰!

火焰跳跃着,并非灼热,反而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阴冷。火焰中,香灰急速变幻,仿佛有两股无形的力量在激烈对抗、湮灭,析出星星点点细微的、闪烁着诡异蓝光的金属残渣。

“多加了两钱龙涎香,就想掩盖钨粉那独特的铁锈腥气?”女帝沈知白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磁勺的嗡鸣和算珠的旋转声,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却不知,龙涎遇精钨,高温之下,必生‘磁暴残渣’——这才是他们无法彻底抹除的罪证!”

话音未落,她掌心那簇靛青火焰仿佛受到了无形巨力的牵引,猛地向上一窜!如同一条暴怒的靛青色火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地库那由百年铁木构筑的粗壮主梁!

“轰——!”

火焰并非燃烧木头,而是猛烈地舔舐过梁柱表面!焦痕瞬间蔓延,更令人骇然的是,随着火焰烧灼,梁柱表面竟浮现出无数纵横交错、闪烁着微弱银光的细丝!这些细丝原本近乎透明,完美地融于梁木纹理之中,此刻在靛青火焰的灼烧和磁暴残渣的激发下,瞬间显形,构成了一张覆盖整个地库穹顶的巨大磁力丝网!

这才是真正的“偷天换日”机关!它不仅能干扰司天监的探测,更是盗贼无声无息运走沉重日晷的关键通道!

“报——!!!”

一声嘶哑、带着剧烈喘息和极致惊惶的呼喊,如同裂帛般刺破了地库中凝固的死寂!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衫、显然是寒门出身的年轻学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正是杜若洲。他脸色煞白,头发散乱,手中死死攥着一只湿漉漉、还在不断滴落着深灰色粘稠液体的纸鸢骨架。

“皇城……皇城上空!突现三百架巨鸢!筝线……筝线在唱歌!”他上气不接下气,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调,“是……是《玉树后庭花》!它们在唱《玉树后庭花》!”

“什么?!”苏挽云失声惊呼,猛地抬头,仿佛要穿透厚厚的地库穹顶望向天空。

“筝线唱歌?”陆九皋浓眉紧锁,粗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谢清晏身周悬浮的节气算珠猛地一滞,白银流向图瞬间溃散。

女帝沈知白掌心的靛青火焰骤然熄灭,她缓缓收回手,鎏金护甲上的明珠映着梁上暴露的磁力丝网,寒光流转。她没有说话,只是玄色朝服无风自动,率先转身,步履沉稳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向地库之外走去。众人如梦初醒,立刻紧随其后,沉重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内回荡。

冲出钦天监森严的殿宇,踏入开阔的宫前广场,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瞬间窒息。

暮色四合,长安城的上空,已被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

三百架!足足三百架体型远超寻常的巨大纸鸢,如同遮天蔽日的幽灵舰队,静静悬浮在离地百丈的空中!它们的骨架粗壮得异乎寻常,蒙皮也非寻常的素纸或绢帛,而是一种泛着奇特油光的、坚韧的厚皮。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连接着这些巨鸢与下方不知隐藏在城中何处的操纵点的,并非普通的麻线或丝线,而是无数根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细丝——钨丝!

此刻,长安城呼啸的秋风猛烈吹过。风,灌入那些巨大纸鸢特殊的骨架空洞,刮过绷紧如弓弦的钨丝筝线。

“嗡——呜——咿——呀——”

奇异而宏大的乐声,并非丝竹管弦的清越,而是带着金属摩擦的冷硬质感,混合着风啸的呜咽,如同万鬼齐哭,又如金戈铁马的嘶鸣,瞬间压过了城中的一切喧嚣!那旋律,扭曲、诡异,却又无比清晰地指向一首亡国之音——

《玉树后庭花》!

靡靡之音,裹挟着金属的冰冷与不祥,如同无形的巨浪,席卷了整个长安城。宫墙上值守的禁军握紧了长戟,脸色发白;远处隐约传来百姓惊恐的喧哗与孩童的啼哭。

“混账!妖邪惑众!”陆九皋须发戟张,怒目圆睁,发出一声震天咆哮。他魁梧的身躯猛地一沉,脚下坚固的金砖“咔嚓”碎裂,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天而起!强大的爆发力配合着精妙的轻身功法,瞬间拔高数十丈,直扑最近的一架巨鸢!

他蒲扇般的大手带着火浣布手套,无视那呼啸的狂风和诡异的乐声,一把狠狠抓住巨鸢坚韧的蒙皮,猛地向下一扯!

“嘶啦——!”

厚实的蒙皮应声撕裂。就在蒙皮被撕开的瞬间,一股更加强烈的腥风扑面而来!更令人惊骇的是,那暴露在风中的蒙皮内层,竟在接触空气的刹那,显露出清晰无比、蜿蜒曲折的图案——那是黄河的河道水纹图!图上清晰地标注着几处关键的堤坝和水闸位置!

“浸过火浣布药剂的舆图!”陆九皋的吼声如同惊雷,在半空中炸响,充满了暴怒与难以置信。他另一只手抓住巨鸢粗壮的竹制主骨,双臂肌肉虬结,沛然巨力爆发!

“咔嚓!”

坚韧的竹骨在他手中如同脆弱的芦苇般被硬生生折断、撕裂!竹骨断裂处,并非寻常的竹絮,而是露出数根细长、闪烁着幽蓝寒芒的金属针!针尖直指一个方向,针体上密布着细密的血纹,如同活物的血管。

陆九皋抓着断裂的竹骨和磁针,如同陨石般轰然落地,将手中的残骸狠狠摔在女帝沈知白面前。断裂的竹骨内,那几根幽蓝磁针兀自颤动不已,针尖顽固地指向西南方——骊山深处,秦陵所在!

“陛下请看!”陆九皋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指着磁针上诡异的血纹,“‘青蚨血淬法’!这是将作监秘库、国库特供磁针才用的顶级淬炼法!每一根,造价三钱银子!三钱!”

“三钱?!”一直强作镇定的谢清晏,在听到这个数字的瞬间,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如纸,再无半分血色!他腰间那重新聚拢的二十四节气算珠再次疯狂旋转起来,叮当碰撞声密集如骤雨,几乎连成一片刺耳的锐鸣!

“三百架纸鸢……每架就算只藏三根磁针……”谢清晏的声音失去了平日的清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九百钱!不!还有那特制的蒙皮,那能传导乐声的钨丝筝线!还有火浣布药剂……”他手指如飞,在悬浮的算珠间急速拨动,无数细小的账目数字在空中闪烁明灭。

“啪!”一颗代表“大寒”的算珠被他失控的力道猛地弹飞。

“至少……至少要耗用国库三万两白银以上的军工物料!”谢清晏猛地抬起头,额角青筋暴起,再顾不得仪态,朝着女帝沈知白的方向,“噗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哑和绝望:

“臣万死!臣请陛下即刻下旨,彻查将作监!彻查工部物料库!此等规格的禁物、如此巨量的军工材料流出宫禁,流入贼手,户部……户部竟毫无察觉!臣……罪该万死!”他重重叩首,沉香算珠随着他的动作哗啦作响,如同他濒临崩溃的心弦。

整个广场一片死寂。只有空中三百巨鸢演奏的《后庭花》魔音,依旧冰冷地回荡,嘲弄着帝国的威严。

女帝沈知白静静地站着,玄色的帝袍在暮色中仿佛融入了阴影。她垂眸,目光扫过地上断裂的纸鸢残骸,扫过那指向秦陵的幽蓝磁针,最后落在跪伏于地、身躯微微颤抖的谢清晏身上。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得像一泓深不见底的寒潭。

突然,她抬起手,素白的指尖轻轻拂过发髻。

“叮——”

一声极其清脆、如同冰玉碎裂的轻响。

她发髻上那支象征着阴阳调和、乾坤运转的墨玉阴阳鱼簪,竟被她指尖轻描淡写地一弹,应声而碎!半截温润的簪身坠落,尚在空中,便诡异地化作一道凝练如实质的黑色磁光,如同离弦之箭,无声无息却又快得超越了视线捕捉的极限,瞬间没入铅灰色的厚重云层!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

“轰隆隆隆——!!!”

整个长安城的地面,如同沉睡的巨兽被惊醒,猛烈地、狂暴地震动起来!朱雀大街的青石板在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中寸寸龟裂;东西两侧高耸的坊门牌楼剧烈摇晃,瓦片如雨点般砸落;护城河的河水掀起滔天浊浪!更令人魂飞魄散的是,以皇城为中心,长安城划分的二十四坊居住区,如同被点燃的烽燧,同时从地底深处、从民居的砖缝里、从古井之中,腾起数十丈高的幽蓝色烈焰!那火焰无声燃烧,没有灼热,只有刺骨的冰寒和毁灭性的磁力乱流,瞬间将天空映照得一片妖异诡蓝!

全城风暴!以玉簪为引,女帝只手引动了覆盖整座帝都的恐怖磁暴!

在这天摇地动、蓝焰冲霄、魔音贯耳的末世景象中,女帝沈知白的声音清晰地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令万物俯首、乾坤倒转的绝对意志,穿透一切混乱,烙印在每一个惊魂未定的臣子耳中:

“传旨。”

蓝焰在她身后狂舞,玄色帝袍在狂暴的磁力气流中猎猎作响,她立于这天地剧变的中心,如同掌控风暴的神只。

“秋分宴,提前。于太极殿前,即刻开宴!”

她的目光扫过下方脸色惨白、惊魂未定的光禄寺官员。

“命光禄寺,以火浣布包裹驼峰炙,以钨刀切片——朕与众卿,共赏此景。”

“陛下!万万不可啊!”谢清晏几乎是从地上弹了起来,声音因极度的恐慌和荒谬感而彻底变了调,嘶哑得如同破锣。他甚至顾不得君臣礼仪,情急之下猛地一扯,腰间那串珍贵的千年沉香木算盘的绳索竟“嘣”地一声被他生生扯断!二十四颗节气算珠哗啦啦滚落一地。

他指着空中那三百架依旧在磁暴蓝焰中沉浮、演奏着《后庭花》的巨鸢,手指都在哆嗦:“火浣布!那是火浣布啊陛下!市价……市价早已被南宫家囤积居奇,哄抬至每尺三贯!三贯!还有钨刀!将作监精炼的钨钢,百炼方得一刃,造价堪比黄金!这等靡费,这等……这等……”他急得语无伦次,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国库空虚,北疆军饷尚在筹措,岂能如此……如此……” “奢靡”二字在他舌尖滚了几滚,终究没敢说出口。

“奢靡?”女帝沈知白微微侧首,暮色与蓝焰交织的光影在她完美的侧脸上流淌,唇角勾起一丝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谢卿的账本,该更新了。”

她并未斥责谢清晏的失态,反而优雅地抬起右手,那戴着鎏金护甲的食指,轻轻点向自己玄色帝袍的广袖。

奇变陡生!

只见那原本深沉如夜、绣着暗金色百鸟朝凤纹的玄色袍袖,瞬间如同活了过来!暗金色的丝线仿佛拥有了生命,急速流转、变幻、重组。繁复的凤凰纹路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长安城一百零八坊的微缩街景!朱雀大街、东西两市、平康坊的歌舞楼台、务本坊的学子书斋……所有景象纤毫毕现!

这还不是最惊人的。

在这些街景之上,无数细小的、闪烁着不同光芒的数字,如同夏夜流萤般凭空浮现、跳跃、更迭!米价、盐价、布价、铁价……尤其是火浣布的价格,在代表西市的区域,清晰地跳动着——“七百文\/尺”!

“三日前,”女帝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滴落玉盘,清晰地响彻在狂风呼啸、蓝焰肆虐的广场,“朕命国子监寒门学子,携工部新研的‘雪影绡’——一种足以乱真的仿制火浣布——秘密进入东西两市鬼市,以每尺一贯二的价钱,大肆抛售。”

她指尖优雅地在袖袍幻化出的西市影像上轻轻一划,影像瞬间放大,显露出鬼市深处几家看似寻常、此刻却门庭若市的布庄。只见成捆成捆的“雪影绡”被伙计搬出,引得人群争抢。

“南宫家囤积居奇,坐拥巨量火浣布,自以为奇货可居,掌控市价命脉。”女帝的指尖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嘲讽,轻轻点向影像中南宫家一座隐秘仓库的标识,“岂不知,朕只需放出些许‘饵料’,他们为护盘,便不得不疯狂吃进这些‘低价火浣布’。”

她的指尖骤然用力,如同弹去一粒尘埃般,对着袖袍上那座代表南宫家秘密仓库的影像轻轻一弹!

“啵!”

一声轻响,那仓库的影像如同水泡般碎裂消失。同时,袖袍上所有代表火浣布价格的数字,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瞬间抹平,齐刷刷地稳定在了“七百文\/尺”!

“鬼市消息一日三传,真假难辨。真正的火浣布有价无市,无人问津。而朕的‘雪影绡’,”女帝收回手,袖袍上的光影渐渐恢复成暗金凤纹,只留下那刺眼的“七百文”数字烙印在众人眼底,“只用了不到三日,便将其市价,打落尘埃。谢卿,你掌管的,是昨日的账本。朕要你看的,是此刻的时价。”

谢清晏呆立当场,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彻骨的寒意让他浑身僵硬。他看着女帝袖袍上那鲜红的“七百文”,又想起自己账簿上记录的天价,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碾压的无力感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觉得喉咙发干,心肺都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至于钨刀……”女帝沈知白的目光转向了方才撕开纸鸢、胸膛刺青还在隐隐泛红的工部尚书陆九皋,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近乎调侃的询问,“陆卿,骊山第七熔炉那些堆积如山、被某些人视作废渣的钨矿残渣,‘磁暴淬刀术’的进展,可还顺利?”

一直紧绷着脸、怒视天空巨鸢的陆九皋,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那张粗犷的脸上猛地爆发出一种近乎狂喜的、酣畅淋漓的大笑!

“哈哈哈!陛下圣明!托谢大人苛扣燃料费的‘福’!”他故意拉长了音调,洪亮的笑声震得旁边跪着的谢清晏耳膜嗡嗡作响,脸色由白转青。陆九皋猛地一扯自己本就破损的衣袖,“刺啦”一声,整条袖子被他粗鲁地撕扯下来,露出肌肉虬结、布满新旧疤痕的古铜色臂膀。

更引人注目的是,在他强健的小臂上,赫然刺着一幅全新的、线条刚劲凌厉的图案——那并非冶铁图,而是一柄造型奇古、刀刃部分闪烁着无数细微电弧纹路的钨钢长刀!刺青的线条此刻在周围肆虐的磁暴蓝焰映照下,竟仿佛真的在流动,隐隐有电光跳跃!

“臣等被逼无奈,只得在熔炉熄火、废渣堆积如山时另辟蹊径!”陆九皋声如洪钟,充满了扬眉吐气的快意,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如同挑衅般扫过谢清晏铁青扭曲的脸,“用天上那些贼鸟留下的磁力丝网做引子,以这覆盖全城的磁暴为洪炉!废渣锻刀,百炼成钢!成本嘛……”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一字一顿,如同重锤砸落:

“每把——三十文!”

“三……三十文?!”一个跪在后面的光禄寺小官失声惊呼,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

“三十文?”另一个工部的老匠作喃喃自语,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这……这怎么可能……”

谢清晏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噗”地一声,一口鲜血猛地喷溅在身前碎裂的金砖上!他死死捂住胸口,看着陆九皋臂膀上那闪耀着电光的钨钢刀刺青,听着那“三十文”的宣告,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他毕生引以为傲的算盘,他精打细算维持的平衡,在女帝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手段和陆九皋那颠覆常识的“废渣锻刀术”面前,彻底沦为了一场荒谬的笑话!

就在这时,一直将磁勺深深插入地面、闭目感应着天地间狂暴磁力乱流的司天监正苏挽云猛地睁开了眼睛!她身前的磁勺剧烈震颤,勺心那尾指南鱼如同离弦之箭,“咻”地一声冲天而起,在漫天幽蓝磁焰中划出一道刺目的银亮轨迹!

“陛下!”苏挽云的声音带着一种星象师特有的空灵与急迫,指向那尾在磁暴中狂舞的银鱼,“戌时三刻!天地磁暴之力将攀至绝巅!阴气最盛,阳力蛰伏,磁极混沌!陛下若要行动,此乃天时!”

她的声音穿透狂风的呼啸,清晰地传到女帝耳中。

女帝沈知白抬首,目光追随着那尾在漫天蓝焰与诡异乐声中奋力穿梭的银色光鱼。暮色已深,戌时的更鼓遥遥传来,与纸鸢奏响的亡国之音诡异地和鸣。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之中,仿佛倒映着整个长安城的磁暴烈焰,也倒映着那三百架悬浮于空中的巨鸢阴影。

“正是此刻。”

她轻轻吐出四个字,声音不大,却蕴含着足以定鼎乾坤的力量。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猛地抬手,伸向自己头顶那象征无上尊荣的九凤衔珠赤金累丝凤冠!

没有半分犹豫,没有一丝留恋,仿佛摘下的不过是一顶寻常的草笠。那顶凝聚了无数能工巧匠心血、象征着帝王威仪的沉重凤冠,被她轻描淡写地取下,然后,如同丢弃一件无用的杂物般,随意地、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磅礴气势,向着狂风呼啸、磁暴肆虐、巨鸢盘旋的漆黑夜空,奋力一掷!

凤冠脱手的刹那,异变陡生!

女帝沈知白满头如瀑的青丝,失去了凤冠的束缚,骤然倾泻而下!但那些青丝并未随风飘散,反而在脱离她头颅的瞬间,根根绷直,发出“铮铮”如琴弦崩紧的锐鸣!三千青丝,在众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每一根都骤然迸发出刺目的银白色金属光泽,疯狂地延展、变粗、交织!

眨眼之间!

一张由无数根闪烁着冰冷银芒、跳跃着细微电弧的钨丝编织而成的巨网,以女帝所立之处为中心,如同神只张开的羽翼,又如同倒扣的天穹之碗,瞬间扩张、升腾,无声而迅猛地笼罩了整个巍峨的皇城!

钨丝巨网!以人法为基,以意志为引,化作了囚禁天地的牢笼!

巨网升腾的瞬间,皇城上空那三百架依靠磁力悬浮的巨鸢,如同撞上了无形的铜墙铁壁,发出沉闷而巨大的“砰砰”撞击声!诡异的《玉树后庭花》乐声戛然而止,被一种更加宏大、更加纯粹、由无数钨丝共振发出的低沉嗡鸣所取代,如同神罚的号角!

网丝上跳跃的电弧瞬间变得密集而狂暴,如同无数条银白色的电蛇在巨网上游走、噬咬。被巨网笼罩的巨鸢,坚韧的蒙皮在电弧的灼烧下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滚滚青烟,骨架剧烈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解体坠落!

太极殿前,所有目睹这一幕的臣工、侍卫、宫人,无不魂飞魄散,呆若木鸡。有人瘫软在地,有人死死捂住嘴巴,更多的人则是仰着头,望着那张笼罩天穹、由女帝发丝所化的恐怖钨丝巨网,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敬畏与恐惧,如同仰望神迹降临!

女帝沈知白立于巨网的中心,立于这天地剧变、神魔辟易的风暴之眼。三千青丝已化作笼罩皇城的钨丝天网,她身上只余下那身玄色的帝袍,在磁暴激起的狂风中猎猎狂舞,更显身形挺拔孤绝。那张足以倾国的容颜在漫天电蛇狂舞的银光映照下,没有丝毫波澜,唯有那双凤眸,比最深的寒潭更幽邃,比最利的刀锋更冰冷。

她微微扬起下颌,目光穿透密集的钨丝网格,仿佛能直视皇城外那些因这惊天剧变而陷入恐慌与猜疑的世家门阀,尤其是那座深藏在城南、此刻必然如遭雷击的南宫府邸。她的声音在钨丝巨网低沉的、覆盖一切的共振嗡鸣中清晰地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主宰万物命运的漠然与嘲讽,清晰地送入下方每一个肝胆俱裂的臣子耳中:

“传宴!”

“让南宫氏睁大眼睛好好看着——”

她的唇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却足以冻结灵魂的弧度。

“——他们的钨矿,如何变成朕宴席上的餐具。”

## 钨刀落处,天网收(下)

“传——宴——!”

内侍监尖利高亢的唱喏声,撕裂了钨丝巨网笼罩下令人窒息的嗡鸣与残余的风啸。这声浪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早已布置在太极殿前广阔丹陛广场上的无数琉璃宫灯!

“唰——!”

千万点璀璨灯火次第燃亮,将广场照得亮如白昼。与皇城之外磁暴肆虐、蓝焰冲霄的末日景象截然不同,此刻的丹陛广场,灯火辉煌,华美绝伦。汉白玉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映照着上方那张笼罩天穹、电蛇游走的恐怖钨丝巨网,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诡异华美。

光禄寺的宫人们身着崭新的绯色宫装,如同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木偶,脸上带着强压惊惶的僵硬,脚步却迅捷如飞。他们抬着巨大的鎏金食案,捧着温润的玉盘银盏,流水般穿梭于灯影与钨丝巨网投下的斑驳阴影之间,将一份份珍馐美馔铺陈在早已设好的紫檀木长案之上。

空气里弥漫开浓郁奇异的肉香——来自大漠深处最肥美的白驼驼峰,用秘法炙烤至金黄酥脆,此刻正被裹在一匹匹展开的、洁白如雪却又坚韧异常的火浣布中!那布匹在灯火下泛着温润的玉色光泽,正是南宫家囤积居奇、价值千金的至宝。此刻,它们却沦为包裹食物的“油纸”。

长安尽头,属于女帝的主位高高在上。沈知白已安然落座,玄色帝袍在辉煌灯火下流淌着幽暗的光泽,三千青丝化作的钨丝天网依旧笼罩着整个皇城,网丝上跳跃的细微电弧,在她身后交织成一片流动的银白光幕,将她衬托得如同端坐于雷霆神座之上的女君。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下方。

谢清晏被两个小太监几乎是搀扶着,安置在左侧下首的位置。他脸色灰败,眼神涣散,腰间的沉香算盘绳索断裂,几颗滚落的算珠被他无意识地攥在手心,指节捏得发白。方才那口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前襟,留下刺目的暗红,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失魂落魄。

陆九皋则大马金刀地坐在右侧首位,赭红官服的前襟依旧敞开着,露出胸膛那幅红光隐隐的冶铁图刺青。他粗壮的手臂随意地搁在案上,小臂上那幅崭新的钨钢刀刺青在灯火下线条狰狞,仿佛随时会破肤而出。他目光灼灼,如同饥饿的猛虎,死死盯着光禄寺卿亲自捧上主位的那份被火浣布严密包裹的“驼峰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迫不及待的咕哝声。

工部的几位大匠作和户部的几位算学博士坐在更下首,个个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目光在女帝、火浣布、钨丝巨网和空中那些被巨网束缚、正发出痛苦呻吟般吱嘎声的巨鸢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惊惧与茫然。

“开——席——!”

唱喏再起。

光禄寺卿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走到女帝案前,对着那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驼峰炙,深深一揖。他颤抖着手,正要解开那价值连城的火浣布——

“慢。”

女帝沈知白清冷的声音响起,不高,却让光禄寺卿的动作瞬间僵住,也让下方所有神经紧绷的臣子心头猛地一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于她。

只见沈知白并未看那驼峰炙,反而微微侧首,目光投向左侧下首那个失魂落魄的身影。

“谢卿。”

谢清晏如同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一颤,茫然地抬起头,迎上女帝那双深不见底、映着钨丝电网银光的凤眸。那目光里没有斥责,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察一切的平静,却比任何雷霆更让他恐惧。

“你掌户部,精于算计。”女帝的声音平淡无波,“依你估算,此匹包裹驼峰所用之火浣布,市价几何?”

谢清晏的嘴唇剧烈地哆嗦起来,他下意识地看向女帝案前那匹在灯光下流淌着玉色光泽的布匹。那是顶级的天山火浣布!是南宫家捂在手里、号称“寸布寸金”的奇货!他脑中瞬间闪过自己账簿上那触目惊心的“三贯\/尺”……喉头一阵腥甜翻涌,他几乎又要呕出血来。

“臣……臣……”他声音嘶哑破碎,如同破旧的风箱。

“嗯?”女帝轻轻一个鼻音,却重若千钧。

谢清晏猛地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回…回陛下……按……按市价……当值……当值三百贯!” 三百贯!足够长安中产之家数年开销!此刻却仅仅包裹着一块肉!

这数字一出,连陆九皋都忍不住侧目,工部匠作们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奢靡!这是何等的奢靡!

女帝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她的目光又转向右侧。

“陆卿。”

“臣在!”陆九皋声如洪钟,猛地挺直腰板,胸膛刺青的红光似乎更盛了几分。

“你工部新锻的钨刀,成本几何?”

“回陛下!”陆九皋的声音充满了快意与自豪,他故意瞥了一眼面如死灰的谢清晏,如同炫耀着最得意的战利品,“‘磁暴淬刀术’大成!废渣点金!每柄钨刀,成本仅需——三十文!” 三十文!一个烧饼的价钱!

这荒谬绝伦的对比,如同两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谢清晏和所有信奉“价值”的臣子脸上!三百贯的火浣布,包裹着价值三十文的钨刀将要切割的驼峰!这已不是宴会,这是一场用黄金装点、用废铁切割、对旧有规则最赤裸裸的嘲弄与践踏!

光禄寺卿捧着火浣布包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女帝的目光终于落回自己案前。她不再言语,只是对着光禄寺卿,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光禄寺卿如蒙大赦,也如坠冰窟。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开始解开那洁白如玉、价值三百贯的火浣布。

布匹层层展开,如同剥开一件稀世珍宝的外衣。随着最后一层火浣布被掀开,一股更加浓郁霸道、混合着油脂焦香与奇异香料气息的热浪扑面而出!一块足有半人高、被烤制得通体金黄、油脂滋滋作响、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硕大驼峰,赫然呈现在女帝面前!在辉煌灯火的照耀下,那油脂的光泽仿佛流动的黄金。

几乎就在驼峰完全暴露的同一刹那!

“铮——!”

一声清越如龙吟、却又带着无匹锋锐之气的刀鸣,响彻整个广场!

陆九皋动了!

他并未离座,只是猛地探出那条刺着钨钢刀纹的右臂!五指成爪,对着虚空狠狠一抓!

“嗡——!”

他小臂上那副狰狞的钨钢刀刺青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幽蓝光芒!无数细密的电弧从刺青线条中狂涌而出,瞬间在他掌心凝聚、拉伸、塑形!

电光火石之间!

一柄通体闪烁着幽蓝电弧、造型奇古、刀刃薄如蝉翼却又仿佛蕴含着开山裂石之威的钨钢长刀,竟由纯粹的磁力与电弧,自他掌中凭空凝炼而成!刀身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周围的空气都因那恐怖的锋锐与磁力而微微扭曲!

“磁暴淬刀!凝气成刃!”一位工部老匠作失声尖叫,激动得老泪纵横,几乎要昏厥过去。

陆九皋手握这柄由磁暴之力与废渣精华锻造的神兵,霍然起身!他那魁梧如山的身躯在灯火与钨网电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他没有半分花哨,双手握紧刀柄,高高举过头顶!刀身上跳跃的幽蓝电弧瞬间暴涨,如同缠绕着一条咆哮的电龙!

“陛下!臣陆九皋,献刀——开席!”

吼声如雷,震得琉璃灯盏嗡嗡作响。

话音未落,那柄缠绕着毁灭性电芒的钨钢长刀,挟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以开天辟地之势,朝着女帝案前那块价值连城、象征着旧日奢靡与世家垄断的黄金驼峰,狠狠劈落!

“嗤——!!!”

没有金铁交鸣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滚烫刀锋切入凝固油脂的细微撕裂声!

刀光如幽蓝色的匹练,一闪而逝!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那极致的锋锐冻结了。

那块巨大的、烤制完美的黄金驼峰,依旧静静地立在鎏金石案上。下一瞬——

一道笔直的、光滑如镜的切痕,自驼峰顶端无声地向下蔓延!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无数道细密均匀的切痕瞬间布满了整个驼峰!

“哗啦——!”

如同被推倒的黄金沙塔,那硕大的驼峰沿着无数道幽蓝的刀痕,瞬间解体!化作数百片薄如蝉翼、近乎透明、却依旧保持着完美金黄油润色泽的肉片!每一片的大小、厚薄,都如同用最精密的尺子量过,分毫不差!

肉片如同金色的羽翼,在食案上铺展开来,油脂在切口处缓缓渗出,香气瞬间爆炸般弥漫了整个广场!

而陆九皋手中的那柄由磁暴之力凝成的幽蓝钨刀,在完成这惊世一击后,电弧骤然收敛,发出一声满足的低鸣,随即化作点点幽蓝星光,消散在他掌中,只余臂上那幅刺青光芒流转,仿佛刚刚饱饮了鲜血。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油脂滴落在滚烫食案上发出的细微“滋滋”声,以及空中被钨丝巨网束缚的巨鸢,因磁力剧烈波动而发出的痛苦呻吟。

所有人都被这神乎其技的一刀,被这用废铁之刃切割天价之物的极致反差,彻底震慑住了灵魂。

谢清晏呆呆地看着食案上那堆叠如黄金花瓣的驼峰肉片,又看看陆九皋臂上渐渐隐去光芒的刺青,再看看地上那匹被随意丢弃、价值三百贯却只做了片刻包裹之用的火浣布……他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攥着算珠的手猛地收紧,几颗坚硬的沉香木珠竟被他生生捏碎!木屑刺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疼痛,却远不及他心中信仰崩塌带来的万分之一!

“好!好一个‘磁暴淬刀’!好一个三十文的钨刀!” 一个嘶哑干涩、仿佛从九幽地狱挤出来的声音,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死寂。

众人悚然一惊,循声望去。

只见广场边缘,阴影与灯火的交界处,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人。为首者,身材高大,面容保养得宜却透着阴鸷,身着象征顶级门阀地位的深紫色织金锦袍,正是南宫氏当代家主——南宫望!他身后跟着十几位同样衣着华贵、此刻却脸色铁青、眼神怨毒的南宫家核心人物。

南宫望死死地盯着食案上那堆被切得薄如蝉翼的驼峰肉片,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刮过那匹被丢弃的火浣布,最后落在陆九皋那肌肉虬结、刺青隐现的手臂上。他的胸膛剧烈起伏,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滔天的怒火与……惊惧。

“陛下好手段!” 南宫望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用我南宫家秘传的拓印术为饵,用我南宫家囤积的火浣布裹肉,再用我南宫家矿脉流出的精钨所锻之刀……当众切片!” 他猛地踏前一步,手指因愤怒而颤抖地指向空中那张笼罩一切的钨丝巨网,“更将我南宫家耗费巨资、动用无数隐秘力量打造的‘天音鸢阵’,困于这发丝所化的牢笼之中!陛下这是要赶尽杀绝吗?!”

他身后的南宫族人发出压抑的、充满恨意的骚动。

女帝沈知白端坐于高台之上,对南宫望怨毒的控诉置若罔闻。她甚至没有看南宫望一眼,只是伸出那双戴着鎏金护甲的纤纤玉手,姿态优雅地拿起一双由整块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玉箸。

玉箸的尖端,轻轻夹起一片薄得近乎透明的金黄油润的驼峰肉片。

那片肉在辉煌的灯火下,折射出诱人的光泽,油脂的芬芳近在咫尺。

在南宫望目眦欲裂的注视下,在下方所有臣工屏息的凝望中,女帝沈知白将那承载着价值千金的奢靡、蕴含着磁暴淬炼的锋锐、象征着皇权对世家碾压性胜利的肉片,缓缓送向自己那色泽如樱的唇边。

她的动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慵懒。

就在那肉片即将触及唇瓣的刹那——

“陛下!且慢!”

一直沉默地侍立在女帝身侧、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司天监正苏挽云,突然发出一声急促的警示!

她的声音带着星象师特有的空灵穿透力,瞬间打破了这凝滞的氛围。与此同时,她身前一直悬浮、指向秦陵方向的那根从纸鸢中取出的“青蚨血淬”磁针,毫无征兆地疯狂旋转起来,针尖发出刺耳的尖啸,剧烈地跳动着,仿佛要挣脱某种束缚!

“磁针有异!”苏挽云脸色微变,指尖迅速掐算,“指向……偏移!秦陵方位磁极……在剧烈扰动!有外力强行干扰!”

几乎就在苏挽云示警的同时!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皇城西南方向——骊山秦陵所在的位置——轰然传来!那声音沉闷、宏大、充满毁灭性的力量感,瞬间压过了广场上所有的声音,甚至压过了钨丝巨网的嗡鸣!

紧接着!

一道粗壮得难以想象的、比皇城二十四坊腾起的磁暴蓝焰更加深邃、更加狂暴的幽蓝色光柱,如同沉睡地脉的愤怒咆哮,猛地从骊山深处破土而出,直贯漆黑的苍穹!那光柱连接天地,搅动风云,其中仿佛有无数扭曲的龙形阴影在翻滚嘶吼!一股远比钦天监地库强烈百倍、带着古老帝陵厚重死寂与毁灭气息的恐怖磁力波动,如同灭世的海啸,瞬间席卷了整个长安城!

“轰——!”

整个太极殿广场猛烈摇晃!无数琉璃宫灯应声碎裂,灯油四溅!沉重的紫檀木食案在震动中移位,杯盘狼藉!群臣东倒西歪,惊呼连连!

笼罩皇城的钨丝巨网,在这股源自帝陵的恐怖磁暴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呻吟!网丝上跳跃的电弧瞬间变得狂暴而紊乱,如同濒死的银蛇疯狂扭动!几处网丝甚至出现了明显的扭曲和黯淡!

空中那些被巨网束缚的巨鸢,在这内外交困的恐怖磁力撕扯下,再也支撑不住!

“砰砰砰——!”

接二连三的爆裂声响起!坚韧的蒙皮被无形的巨力撕开,粗壮的竹骨如同朽木般断裂!无数碎裂的竹片、蒙皮、闪烁着幽蓝光泽的磁针,如同暴雨般从空中砸落!

“护驾!” 禁卫统领的嘶吼淹没在混乱中。

混乱中,一直跪坐在角落、怀中紧紧抱着那份《地磁论》残卷的寒门学子杜若洲,猛地抬起头!他的脸色在混乱的灯影和狂暴的磁暴蓝光映照下显得异常苍白,但那双眼睛里却燃烧着近乎狂热的火焰!他怀中的残卷,此刻竟在疯狂地发烫,仿佛与远处骊山那道冲天的帝陵磁暴产生了某种致命的共鸣!书页的边缘,一丝丝微弱却异常执着的靛青色火苗,正悄然窜起!

“不……不对……那磁针……那秦陵……” 杜若洲死死盯着苏挽云身前狂跳不止的磁针,又猛地望向西南方那道毁灭性的光柱,牙齿因为某种可怕的猜想而咯咯作响,“是陷阱!是更大的……”

他的喃喃自语被更大的混乱吞没。

而在这天崩地裂、万物惊惶的混乱中心,女帝沈知白依旧稳稳地端坐于她的御座之上。

玉箸尖上那片薄如蝉翼的金黄驼峰肉,距离她的唇瓣,只有毫厘之遥。

她甚至没有去看那撕裂夜空的帝陵磁暴光柱,也没有理会头顶钨丝巨网发出的痛苦呻吟和坠落的巨鸢残骸。

她的目光,穿透了混乱的广场,穿透了坠落的残骸阴影,精准地、冰冷地锁定了混乱人群中,那个试图趁乱后退、隐入黑暗的南宫望!

南宫望脸上的怨毒和惊惧,在帝陵磁暴爆发的瞬间,曾闪过一丝计划得逞的狂喜,但此刻,迎上女帝那双深不见底、仿佛早已洞穿一切的凤眸,那丝狂喜瞬间冻结,化作了无边的、彻骨的恐惧!

女帝沈知白的唇角,缓缓勾起。

那弧度,冰冷,锋利,带着一丝睥睨众生的嘲弄,以及……一丝终于等到猎物露出全部爪牙的、掌控者的了然。

她夹着那片驼峰肉的玉箸,终于动了。

不时送入口中。

而是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

那片承载着太多意味的金黄肉片,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轻盈地、精准地飘落,恰好盖在了食案上,那匹被丢弃的、价值三百贯的火浣布一角。

那片肉覆盖的地方,正是火浣布上浸染药剂后显现的黄河水纹图中,一处极其关键的、标注着巨大水闸的节点!

肉片覆盖,油脂瞬间浸染了布匹上精细的水纹线条。

与此同时。

“拿下。”

女帝清冷的声音,如同九幽寒泉,清晰地穿透了所有的轰鸣、尖叫与混乱,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没有指向谁,但所有禁卫猩红的目光,如同最忠诚的猎犬,瞬间锁定了那个面无人色、试图遁走的紫色身影——南宫望!

数道包裹着精钢臂甲、缠绕着特制磁力拘锁的粗壮手臂,如同从阴影中探出的铁钳,带着刺骨的寒风与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狠狠地、不容抗拒地,扼向了南宫望的脖颈与臂膀!

“呃啊——!” 南宫望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而绝望的嘶吼,便被那沛然巨力拖倒在地,沉重的身躯砸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磁力拘锁瞬间收紧,幽蓝的电弧窜上他的锦袍,发出“噼啪”的爆响,将他全身的力量和引以为傲的秘术彻底封死!

“押入天牢,地字甲号。” 女帝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只是吩咐处置一件垃圾,“朕要看看,这‘偷天换日’的戏码背后,是谁在骊山帝陵,替他们敲响了这‘开席’的丧钟。”

她终于缓缓抬眸,目光第一次,投向了西南方,那道撕裂苍穹、搅动乾坤的帝陵磁暴光柱。钨丝巨网的银光与帝陵的幽蓝在她深潭般的眸底交织,映照出一种近乎神性的冰冷与……一丝棋逢对手的、凛冽的兴味。

玉箸轻轻点在覆盖了黄河水闸节点、沾满油脂的火浣布上。

“传旨,移驾。”

> 女帝沈知白端坐钨丝天网之下,玉箸轻夹磁暴淬炼的钨刀所切驼峰炙。

> 南宫望于灯影中嘶吼:“用我南宫家秘术为饵,火浣布裹肉,钨矿锻刀,困我天音鸢阵!陛下这是要赶尽杀绝?”

> 她将那片黄金肉覆于火浣布黄河水闸节点:“拿下。”磁力拘锁扼住南宫望咽喉时,骊山秦陵方向传来空间撕裂的巨响,帝陵磁暴光柱贯天彻地。

> 苏挽云身前磁针狂啸偏移,杜若洲怀中《地磁论》残卷窜起靛青火苗。

> 沈知白指尖点住油脂浸染的水闸图,望向撕裂苍穹的幽蓝光柱:“传旨,移驾。朕要看看,谁在帝陵敲这开席的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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