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冠触碰到他皮肤的瞬间,那些镶嵌其中的宝石突然活了过来——祖母绿化作萤火虫四散飞舞,月光石融化成奶白色的液体渗入他的伤口,而最中央那朵永恒玫瑰则在他的眉心扎根,绽放出妖异的血色光芒。
“跑得真快。“黑暗之神撇了撇嘴,身形开始如烟般淡化,“不过...“
世界树突然剧烈震颤起来,粗壮的树干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在凡人无法感知的维度里,某个庞大到超越认知的存在似乎翻了个身——仅仅是这样一个轻微的动作,就导致树冠遮蔽的天幕裂开一道狰狞的伤口,粘稠的黑血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那些血液落在翡翠枝叶上,立刻腐蚀出无数蜂窝状的孔洞。透过孔洞望去,能看到后面蠕动的、不可名状的黑暗嘶吼的残魂,以及偶尔闪过的,如同星球般巨大的鳞片。
“看起来还需要加固一下...“翡翠男孩仰头望着不断扩大的裂痕,稚嫩的脸上浮现出与外貌不符的沧桑,“不然早晚会被侵蚀掉的。“
“哥哥若是你有办法的话,您大可试试。“小男孩无奈地摊开手,纤细的手臂上突然裂开无数细小的伤口——那是神力透支的征兆,“我已经用尽所有力量才创造出这棵树...“
他意有所指地瞥向黑暗之神:“而某个家伙不仅什么都没做,还趁机吃掉了一个同源神明的力量。“
“我是黑暗,象征的是破坏与终结。“黑暗之神的身影已经完全淡化成半透明,唯有那双猩红的眼睛依然清晰,“对于'修理'这种事...“祂嗤笑一声,“不如让那个家伙来擦屁股吧。“
暗影凝聚的指尖指向花冠下的洛尘。此刻那顶冠冕不知在什么时候戴在了他的头顶,形成一定翡翠王冠。
“他?“翡翠男孩狐疑地歪头,花冠上的藤蔓随之摆动,“除了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深了点...“
祂突然顿住,翠绿的瞳孔微微收缩。透过那层翡翠王冠,祂看到了更多——
洛尘的每一根血管里都流淌着兽群的血液,骨骼上镌刻着比他自身更古老的符文;他的心脏被七重锁链禁锢,而锁链的另一端延伸梦境的维度;最惊人的是,在他灵魂最深处,沉睡着一段被刻意遗忘的记忆...
“原来如此...这个家伙的背景还挺深的.“翡翠男孩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转头看向即将消失的黑暗之神,“你早就知道他是——“
“嘘。“黑暗之神最后的身影化作一只乌鸦,落在世界树的枝头,“剧透可就不好玩了。“
随着这声轻响,黑暗之神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只留下一片漆黑的羽毛缓缓飘落,在触碰到地面的瞬间,化作无数扭动的阴影钻出了洛尘的身体。然后在洛尘的胸口汇集.
“给你腾好位置了!“
翡翠男孩独自站在世界树顶端,望着下方开始微微颤动的黑发青年。
“既然要收拾烂摊子...“祂轻轻跺脚,世界树突然抖落无数翡翠叶片,“我也不能不给你一点帮助不是吗?“
那些叶片在空中化作绿色的流星雨,每一片都精准地刺入洛尘的身体。随着叶片融入,他身上的伤口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但新生的皮肤上却浮现出与世界树如出一辙的纹路。
当最后一枚叶片消失时,整个废墟突然陷入绝对的寂静。
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然后——
洛尘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支离破碎的天穹。黑雨已经停了,但云层间仍残留着污浊的痕迹,像一块被弄脏的绸缎。胸口传来异样的空虚感,他低头看去——那枚血红色的项链已经碎裂,只剩下几块黯淡的碎片嵌在皮肤里,如同丑陋的伤疤。
“我不是......死在食尸鬼嘴里了吗?“
他的声音嘶哑得可怕,像是很久没有使用过声带。颤抖的手探入怀中,摸到了那枚熟悉的银币。指腹抚过币面,狂笑的表情不知何时又变回了哭泣的模样,冰凉的金属上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呵呵......“洛尘的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弧度,这笑容里既没有愉悦,也没有讽刺,只剩下空洞的肌肉记忆,“我这算是......拉着整座城的人垫背了啊。“
随着人性的流失,他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产生情绪波动。愤怒、悲伤、愧疚——这些本该撕心裂肺的感受,如今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但奇怪的是,刚刚濒死时那种对赫尔蒂娜的担忧,却清晰得刺眼。
“完全......想不通。“
他摇晃了一下脑袋,尝试站起身。令人意外的是,身体竟然完好无损,连一道最细微的擦伤都没有。皮肤下隐约有翠绿色的纹路流动,像是新生的血管,又像是某种寄生植物的根系。
“哟,你醒了!手术很成功~“
轻佻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洛尘抬头,看见梅林正蹲在一块倾斜的大理石柱上,手里抛接着一个红得发亮的苹果。白袍学者打扮的男人笑得没心没肺,仿佛身后那棵贯通天地的翡翠巨树和满地尸骸都不存在一样。
“恭喜你获得新生!“梅林咬了一口苹果,汁水顺着下巴滴落,“现在的你比蟑螂还难杀死,比史莱姆还有韧性,顺便——“他指了指洛尘的胸口,“那颗心脏可是我亲手给你缝回去的,保修期三百年哦。“
洛尘沉默地看着他。
这个自称是自己“真理科学会“的男人,此刻沐浴在翡翠树散发的微光里,火红色发间缠绕的星辉比往常更加明亮。但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身形有些透明,像是随时会消散的幻影。
“为什么救我?“洛尘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
梅林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夸张地摊手:“可不是我救的你......老实说你太惨了我又不是什么恶魔复活你干什么。“他的目光突然越过洛尘,看向远处的某个点,“又有一位神明需要你打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