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的夜风裹挟着细沙,在绿洲边缘的胡杨树上刮出细碎的声响。苏日背靠粗粝的树干,扁担横在膝头,听着不远处商队篝火传来的低语。钱不亏正和几个驼夫讨价还价,算盘珠子在火光下泛着青铜色,而云瑶则蹲在水边,用琉璃盏承接绿洲的露水 —— 那是唐伯笔记里记载的「淬体灵露」,混着混沌气能缓解金纹的灼痛。
「小哥,这扁担的纹路倒是少见。」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苏日抬头,见方才注意到的驼夫不知何时爬上胡杨树,月光照亮他袖口的半截麦穗纹,正是开灵堂弟子独有的编织法。老人腰间挂着个牛皮水囊,囊口绳结竟和赵铁柱改良的平安结如出一辙。
苏日掌心微烫,混沌气顺着扁担纹路漫出:「老伯可是开灵堂的?」老人动作一顿,水囊「啪嗒」落地,露出里面半块刻着齿轮纹的木牌。钱不亏闻声转头,算盘珠子突然蹦出三颗,在沙地上摆出开灵堂旧址的方位。
「三十年了,」老人攀下树,布满老茧的手抚过木牌,「自从开灵堂被血洗,西域的老兄弟们就靠着这点绳结记号活命。我姓马,当年在开灵堂管马厩。」他指向商队中最健壮的骆驼,驼鞍上的青铜铃铛刻着细小的麦穗 —— 正是赵铁柱生前最爱研究的机关铃。
云瑶突然轻呼,琉璃盏中的露水剧烈沸腾。苏日察觉远处传来的灵气波动,不是仙宗的玉莲气息,而是混杂着沙砾的粗犷波动。「是沙盗!」马驼夫突然绷紧身体,「他们跟着仙宗的银铃卫,专抢无灵根者的货物!」
话音未落,沙丘后方腾起遮天蔽日的黄雾,百余名骑着重甲沙蜥的盗匪冲出,为首者手持镶嵌灵根的骨鞭,鞭身缠绕着钟魂残片。苏日认出那是云州仙宗的「分魂鞭」,每道鞭痕都会种下钟虫幼虫。
「保护货物!」马驼夫的铃铛突然发出齿轮转动声,商队骆驼竟齐刷刷跪下,驼鞍上的青铜板展开成盾墙。苏日趁机将扁担插入沙地,秘火顺着胡杨根系蔓延,树干突然喷出麦穗状火焰,在盾墙前形成火幕。
「好个开灵堂余孽!」沙盗首领的骨鞭劈开火幕,钟魂残片吸收混沌气,竟让火焰染上幽绿。苏日感觉金纹传来刺痛,齿轮状的新纹路上渗出黑血 —— 那是钟魂侵蚀的征兆。
云瑶的琉璃盏突然脱手,盏中露水化作冰棱,正是青鸿宗的「凝露诀」。但在混沌气影响下,冰棱表面竟结出麦穗状的纹路,直直钉入沙蜥的关节。「日哥,沙盗的甲胄缝隙在肩胛骨!」钱不亏的算盘甩出算珠,每颗都精准击打在盗匪的灵根穴位。
苏日顿悟,扁担化作万千金芒,专攻盗匪肩甲与颈后的连接处。秘火在撞击时爆发出麦香,那是唐伯酿酒时特有的气息,竟让钟虫幼虫发出尖啸。马驼夫趁机敲响驼铃,商队中藏着的开灵堂旧人纷纷甩出齿轮暗器,正是赵铁柱改良的「麦穗镖」。
战斗正酣时,沙丘顶端突然出现三道身影。中间老者手持测魂镜,镜中倒映着苏日眉心的麦穗火纹:「混沌载体果然在此,拿下他,云州宗主必有重赏!」苏日认出他是银铃卫的漏网之鱼,袖口玉莲纹比寻常卫队长多了三道刻痕。
「钱不亏,引动金箔星图!」苏日大喊着冲向老者,却在跃起时发现沙地下传来异样震动。马驼夫突然脸色大变:「不好!他们触发了沙骨族的古碑!」
黄沙轰然炸裂,露出埋在地下的青铜巨碑,碑身刻满扭曲的锻体纹路,中央凹陷处嵌着枚齿轮状的陨铁。苏日的扁担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向巨碑,秘火与陨铁共鸣,碑身浮现出与开灵堂金箔相似的星图,却多了无数沙粒组成的人脸。
「这是... 沙骨族的锻体圣碑!」云瑶惊呼,「青鸿宗典籍记载,他们曾用沙漠精魄淬炼肉身,最终却被仙宗抹去传承。」她突然指向碑顶,那里刻着与苏日掌心相同的齿轮金纹。
银铃卫老者趁机甩出分魂鞭,钟魂残片狠狠抽在苏日背上。剧痛中,苏日的血珠溅在圣碑上,陨铁突然发出蜂鸣,沙粒组成的人脸竟睁开双眼。所有沙盗的沙蜥突然发狂,反身撕咬主人,而商队驼夫们的伤口在沙粒覆盖下迅速愈合。
「原来沙骨族的传承,需要混沌血激活!」马驼夫颤抖着抚摸圣碑,「当年开灵堂与沙骨族交好,赵铁柱曾带着齿轮机关来此交流...」他突然指向碑底的小字:「锻体者,借沙为骨,以民为魂。」
苏日感觉混沌气在体内暴走,却又被圣碑的沙粒温柔包裹。他猛然领悟,将秘火与沙骨族的「沙漠精魄」融合,扁担表面竟浮现出胡杨木纹与沙粒交织的新纹。当他再次挥出扁担,沙海应声分裂,露出地下埋藏的开灵堂西域分舵旧址 —— 井口的齿轮还在转动,井台刻着与苍梧郡相同的麦穗纹。
银铃卫老者见势不妙正要遁走,云瑶的琉璃盏突然发出强光,盏中唐伯的虚影浮现:「当年你父亲在开灵堂打短工,总说沙海的麦子比中原的耐旱...」老者的玉莲纹应声崩裂,露出底下的开灵堂刺青 —— 他竟是当年开灵堂的杂役之子!
沙暴在圣碑共鸣中渐渐平息,苏日摸着圣碑上的齿轮纹路,发现与赵铁柱遗留的齿轮核心完全吻合。马驼夫从分舵旧址中取出半卷羊皮纸,上面画着西域三十六处钟魂核心的位置,每处都标着「以沙为引,以火破之」。
「日哥,」钱不亏突然指着星图,「星子又多了二十颗,都是商队里的无灵根者!」云瑶的琉璃盏也传来异动,北境方向的冰蓝光芒中,竟混着几丝麦穗状的火光 —— 那是林佳的冰灵根与混沌气产生了共鸣。
深夜,苏日独自坐在圣碑前,看着掌心齿轮状的金纹与圣碑陨铁缓缓融合。他终于明白,所谓锻体从不是单打独斗,苍梧郡的老井、西域的沙骨碑、开灵堂的分舵,都是无数凡人用血泪埋下的传承。当晨雾漫过绿洲,商队驼铃再次响起时,队伍里多了二十个腰间别着麦穗镖的汉子,他们的袖口,都悄悄缝上了马驼夫连夜赶制的开灵堂绳结。
而在千里之外的云州仙宗,宗主望着测魂镜中消失的混沌气息,猛然捏碎镜面。镜中残片映出的,不是玉莲绽放,而是千万粒沙子组成的扁担虚影,正从西域沙海深处,缓缓挑起一片荒芜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