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云州东城门外。
灰白色的天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泥土、腐败与血腥的恶臭。
宁凡一身便装,立在一片焦黑的农田边,静静望着。
田地焦枯,地里隐隐有白骨裸露,更多的是破碎的农具和燃尽的茅草。
暗一悄然上前,压低声音道:
“查过了,这片地原是城中百户刘家的庄田,今年蝗灾后刘家强征民粮,引发民变,最后一把火烧了自家粮仓,嫁祸于百姓,已逃往西南。”
宁凡淡淡点头。
果然,不是天灾可怕,是人祸更恶。
他蹲下身,指尖轻轻拈起一把焦黑的泥土,捏了捏,泥土松散如灰。
“再去查,刘家的人有没有与云州衙门勾结的记录。”他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锋锐。
“是!”
这时身后也带人赶到,脸色极不好看。
“王爷,西市又出事了。”
“说。”
“昨夜有人放火,烧了粮铺,说是‘宁王空口承诺救灾,却只会搜刮民脂民膏’,闹事的人不少,隐约有人在后头推波助澜。”
宁凡唇角微微勾起。
“开始了么?”
暗一皱眉:“王爷,属下担心,是血窟的手笔。”
“不急。”宁凡目光深沉如渊,“让他们闹。”
“闹得越凶,我动手的理由才越正大光明。”
暗一躬身领命。
宁凡负手站立,身影笔直如松,任晨风卷起他的袍角。
——局,已经开始了。
……
同一时间,云州城内。
一间破旧的茶馆里,几个穿着粗布麻衣的汉子围坐在一起,小声议论着。
“听说了没?六皇子来了。”
“啥?皇子怎么还来了?”
“嘿,谁知道呢……现在天灾人祸不断,大梁、大秦都在蠢蠢欲动,咱们这皇上,怕是坐不稳了。”
“啧啧,六皇子来赈灾,也不知道是真的赈灾还是过来镀金呢!”
角落里,一个身穿青衣、面容清冷的少年轻轻挑了挑眉毛,微微偏头。
“六皇子来了?来玩吗?”
旁边的老掌柜连忙摆手低声劝道:“小兄弟,这种话可不能乱说!有人在城里传呢,这六皇子可不好惹,一言不合就杀人!”
“这真的假的?”少年故作好奇。
老掌柜环顾四周,低声道:“嘘,小心隔墙有耳!听说……是有人专门来查咱们百姓的。”
说着,他偷偷塞了一张油纸包给少年,压低声音道:
“兄弟,小心点,别乱信。”
少年微微颔首,将油纸包收入袖中,悄然离开。
待他走远,油纸包中露出一块巴掌大小的青铜符,上头篆刻着诡异的血纹。
——血窟,信物。
少年在巷口停下,眼中掠过一抹冷意。
“果然是你们在煽动。”
暗阁已经查到,这些日子城中出现了大量的陌生人,假扮流民、苦力、小贩,混迹在市井之间,四处散播流言。
而这些流言,几乎无一例外,都指向两个方向:
一是宁凡无能,二是六皇子是来镀金的。
乱民之心,煽动之术,已然露出苗头。
……
当天夜里。
宁凡在驿馆密室召集心腹。
“按照现在的情势,城中三分之一的百姓已有动摇。”
暗一拿出绘制的简易地图,指着几个圈着红印的地点:
“这些地方是煽动最严重的区域,推测为血窟安插的暗子所为。”
楚凌雪眉头紧皱:“王爷,要不要连夜清剿?”
“不急。”
宁凡摇头,声音低沉。
“时机未到。若我动,必得师出有名。”
他微微一笑,眼神中却透着冷意。
“放心,很快就有人替我点燃第一把火了。”
暗一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芒。
……
夜深,云州的夜市空荡寂静,偶有几声低泣声自破败小巷传来。
某处昏暗宅邸中,数十名血衣杀手悄然集结。
一名中年男子戴着铁面,冷冷道:
“按照计划,明日辰时,挑起东市暴乱。”
“目标,云州仓廪。”
“务必制造混乱,让百姓彻底失控。”
杀手们默默点头,身影悄然消散在夜色之中。
而在黑暗中,一只黑羽乌鸦悄然起飞,扑扇着翅膀,消失在天边。
那是,属于宁凡的眼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