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
跑道之上，轻轻呵一下，便是一股浓浓的白雾。
结束了早操，林余喊来了王槿一，多日以来都是这样。
王槿一坐在林余旁边的椅子上，认真的模样跟她还是学生时代一样，专注又谨慎。
林余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要把理论，理念，设计参数，悉数地灌输到她的脑海里，因为他说过，如果这个项目提交了之后，他不会参与一个字。
也表达出了将要退出的决心。
从观念和实际上来说，林余做的足够多，也足够真诚，当然做这些事是龙国每一位有能力的公民应该做的，但从个人角度来说，不愧与国家和人民，也同样不愧于王家。
这一世的干亲，双方都不曾独占对方的便宜，虽然情和帮助不能拿到天平上称一称，可林余做到了问心无愧。
“一一，这款无人机的主要目标就是打击大型战舰或者坦克装甲之类的战车，加装上特殊的炸弹，即使两厘米厚的特种钢板依然经不住它的攻击。”
“所以在做战术推演的时候，切入关键点，隐秘，威力，无视地域差异，最重要的是成本太廉价，不是导弹打不起，而是无人机更有性价比。”
“……”
连续的讲述，林余端起茶杯喝了口水，瞥了一眼王槿一，于是伸手在对方的眼前晃了晃，“一一？”
“嗯？”
两人对视。
“老叔我讲的口干舌燥，你居然溜号？”
王槿一顿时摇摇头，“小叔，你怎么这么有才？”
“呃…”，林余摸了摸鼻子，“哈哈，一般般啦。”
“你想没想过，越这样，爷爷更不会放伱走的？”
林余无奈地撇撇嘴，即使不想承认，还是点了点头，“考虑过，不过我有办法对付他！”
言罢，转头看向王槿一的俏脸，眼里含着某种不知名的神采，令王槿一觉得有些可怕。
“一一，你说这回的项目报上去，一旦成了，组织上认可了的话，会给你一个什么奖励？”
王槿一虽然猜不到林余的后手在哪里，可心里却警惕了起来。
“再升一级？”
“嘿嘿…”，林余笑着点点头，他继续盯着王槿一的双眼，说道，“一一，到时候你可要报答小叔哈，能不能出去，就看你的了！”
王槿一神色没有慌张，可内心却紧张了起来，难道要自己从大侄女变成四婶婶？
慢慢地她的耳尖红了起来，垂下了眼帘。
最终微微地摇了摇头。
林余泄气地说道，“喂喂，做人不能狼心狗肺哈，一旦再受嘉奖，你恐怕是现役职位最高的少将，而且是女子，同龄的少爷们骑着筋斗云也追不上你，在小叔困难之际，为何吝啬地不伸一下手。”
王槿一双手攥了攥，两脚和膝盖向一起并了并。
“白疼你了！”
王槿一此时心里想的却是帮倒是能帮，无非就是假戏假做，可一旦老头子发火的，后果不堪设想，难道面前这个家伙希望自己重新单身？
王槿一用脚指头抠着地面，两种结果，不知道他能选择哪一个，这真不是个好办法，也只能是他想的馊主意。
如果老爷子一旦认真了怎么办？
王槿一难得地白了对方一眼，心里没好气地想，帮还是不帮呢？
一旦帮了，爷爷认真了，那怎么办？
小腿和手都被这个混蛋摸过了，要是放在古代…
不知不觉思路就偏离了航线，自古女儿多情，心里的胡乱的小心思跳跃的比电波还快。
“喂喂，一一，说句话呀倒是！”
王槿一闻言，收回了思绪，整理一下，于是端正地坐了起来，认真地看着林余，说道，“你的主意很馊。”
林余动了一下肩膀，不敢相信地看着对方，“你知道我要你帮什么忙？”
清冷的声音接住了他的话头，“假戏假做，虚虚实实罢了。”
“咦…”
“如果爷爷当真了，会不会有两种结果？”
林余大脑飞快地转了起来，王槿一站了起来，抬起腿踩住了林余的脚背，用力的碾了两下。
“嘶…”
“混蛋！处处沾我便宜！”
“我特么…冤枉啊，一一，啥时候占你便宜了…”
王槿一此时已经身在走廊之外，面色酡红一片，正因为自己觉得脸开始发烫不得不借着踩了一下对方的方式离开了，不想让林余看到她真实的面色。
在一楼往宿舍去的转角处，王槿一看了看，四下无人，表情咬牙切齿，疯狂地挥舞了两下拳头。
恬静端庄的王女神，依然有俏皮可爱的一面。
只是不为任何人盛开而已！
办公室里，林余沉思着，随手点上了烟，如果王槿一不提醒，自己还真忽略了这一点，老北鼻如果当真了，轻松一点的话让林余滚蛋，严重的话，会不会清清除掉他那两个身份，重新弄一个身份，或者弄一个履历，林余，真正的林余为国捐躯了…
越想越害怕，那样的话，他就真的黑了，王槿一真的很不错，但是不能为了一株高山雪莲放弃了自家的牡丹和水仙。
此时，林余深知，想要全身而退的话似乎有些难办了。
不提这个项目也不对，提出了这个项目更不对，越看对自己越不利。
“淦！”
“贪心果然是这个世界的原罪！”
如果当时去中东那边就好了，一次性可以娶四个…
“md！”
“老北鼻不会那么狠吧。”
“不好说，那种红色岁月里熬炼出来的人，说不准…”
林余抓起了他已经长的很长的头发，没几下就搓成了鸟窝，神色颓废地搓着头发。
……
几天后。
办公室里，林余讨好地笑着，“一一，有没有好办法，帮我想一想，一人计短，二人计长。”
王槿一闻言站了起来，作势欲走。
“嫁妆，嫁妆全包…”
王槿一停了下来，林余依旧讨好的笑着，心里以为打动了对方，当来到王槿一对面的时候，却发现对方的鼻息有些重，看到了她的眼睛方知自己又意会错了。
分明是生气了。
“自作孽不可活！”
王槿一向左跨出一步，走了。
这时，林余的警卫员急匆匆地跑了过来，立正敬礼，“报告！”
“讲！”
“领导，陈工请您过去一下，说样机差不多了。”
“哦哦，走，走！”
来到研发办公室，众人纷纷和林余打招呼，林余点头回应，来到了陈工所在的办公桌前。
几人寒暄了一下，步入主题。
陈工向林余讲述了从动力到数据传输等一系列拼凑上去的东西，虽然不是量产稳定的技术，可总归来说，对于可行性的分析有至关重要的参考价值。
不知过了多久，待众人敲定了试验方案之后，林余安排让他再做几台，都试飞一下就可以挂弹飞行了，而后期量产版本里，实际上设计的是内部直接填装弹药。
林余脚步有些沉重地走了出去，越是要完成目标，反而心情越不好了，不管什么事，等待别人裁决的事情，总会让人忧虑。
下午，工厂里的试验场中，一个废弃的装甲车停在一边。
陈工手持终端，控制着无人机，飞机起飞后，眨眼之间对着装甲车最厚的侧壁撞了过去，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瞬间燃烧了起来。
在场的试验人员纷纷喝彩，也许是经过了从零到一的过程，这次相对上次，众人安定了很多，意识里本能地认为就一定会成功的。
林余看了看身边的王槿一，对方察觉之后，却不和林余的目光对接。
......
下午，林余站在窗前看着一辆辆大佬专属的小汽车驶入了工厂内，转头掐灭了烟头，戴上帽子走了出去，路过王槿一门口，敲敲门，“一一，大佬们来了，你去接待一下，我找干爹有点事。”
王槿一看了林余一眼，顿了一下，点点头，同样戴上帽子整理了一下衣摆走了出去。
林余来到王老爷子身边拉起对方大衣袖子拽到了自己办公室。
好烟好茶伺候起来，转身关上了门。
“干爹...”
“憋什么屁啦？”
“咱之前说好的事情能兑现了吧？”
“说什么了？”
“老头子你别闹！”
“瘪犊子...”
林余抬手打断，神色认真地说，“对于我能想到的未来的规划已经交给了一一，甚至曾经和你说的航战模拟的概念我都加了进入，只要一一按部就班地一步一步来，我相信在这个领域咱们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见对方不为所动，林余继续释放筹码，“等将来能源能解决的话，中型无人机飞了万八千公里不成问题...”
“走，去试验场看看你给大家带来了什么惊喜！哈哈...”
“不是，等会儿！”
老爷子假装不知所措地看着林余，后者心道，老北鼻这又开始顽皮了。
“爹，行行好吧，我媳妇儿怀着孩子呢，我已经竭尽我所能全部都转化成了技术，孩儿求放过！”
“哈哈...”
老爷子抬手重重地拍了林余肩膀一下，起身往外走。
......
靶场，随着先后两台无人机试飞成功，效果惊人，在场的大佬神色不一，有庆幸的，有泛酸的，有兴奋的，有雀跃的...
众人带着不同的情绪跟着陈工向会议室走去。
林余拉着老爷子落在后边，“干爹，干爹，给个话...”
“哈哈，再说再说，正事要紧，一会儿还得模拟和答辩呢。”
“爹，停停停，您老要是不给个话，我要逃啦，勿谓言之不预也！”
老爷子调皮地伸手捏着林余的脸颊，眼神戏谑地说道，“你逃一个试试，别说老子不向着自己儿子，你已经在上边挂了号的，林钰的大名已经如雷贯耳，嘿嘿...你有多大能耐，泼猴！”
老头子放开手，跟着大部队走去，林余一个屁墩坐在了冰凉的地面上，脑子里不断地重复着老爷子食指向上指了指的动作，迟迟回不过神。
“团长，团长...”
“嗯？”，林余方才从白日的噩梦中清醒，有些愣愣地看着警卫员。
“要开会了...”
林余颓废地摇摇头，重生的人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被人搞成切片，抬手摆了摆，从地上爬起来，迎着微邪的阳光向办公室走去。
警卫员眼睛转了转，跑向了会议室，在王槿一耳边小声低语道，“林团这几天熬坏了，倒在床上睡着了...首长，您看？”
王槿一眼神顿了一下，林余最近很累，她是知道的，对警卫员摆手，就此作罢。
林余办公室里，他依然止不住的颤抖，反复多次才将烟拿了出来，好久都没有这么紧张和激动过了。
紧张引起的激动，并不是高兴。
老北鼻一句话之中的信息量巨大，林余迟迟缓不过神。
最怕的事情还是来了，也就是说自认为隐晦的事情，在一些大人物的眼里可能已经透明化，换位思考，如果换成自己，由好新奇的驱使，说不定就会将这个行为诡异的人切片，对，一定切片。
“说好的保密呢，特么的...完了，一切都完了...”
林余双眼无神，没有焦距，这是重生以来面临的最大的困局，从来都没有过的无力感。
得瑟大了终归会掉几根毛的。
就这样林余抽着烟，看着斜下的阳光，一个人呆呆地坐着，连放在对上的脚，都不再悠闲地抖动了。
与此同时，食堂内一处正在招待各位大佬。
“一一，去把你小叔给叫过来，陪他这些叔叔伯伯喝点...”
王槿一迟疑了一会儿，最终点点头，起身走了出去，她面色平静，对于女子而独自承担现在所有的责任，她并没有多余的怨言，也有足够的信心，可是对于让林余喝酒这件事却有些看法。
她轻盈地走着，眉头却微微锁住，不深也不轻松。
来到林余门口，王槿一轻轻地敲了两下，推门走了进去。
“小叔。”
“一一啊，还顺利？”
王槿一轻轻地点点头。
“小叔，真的那么想离开这里？”
“有事？”
“爷爷让你去陪酒。”
林余收回了目光，缓缓地摇了摇头，以示拒绝。
他已经在担心自己什么时候被切片了，陪酒，陪给毛线。
“好的，小叔，友情提醒，爷爷生气的话，有些事就会更不顺利的...”，王槿一示意说道。
不说这个还好，听到这个话，林余是真来气，不待王槿一反应过来，林余已经对着她直冲了过来，一阵风掀起了她耳边的几缕短发。
她退，林余上。
退，上...
王槿一背靠墙面，退无可退，看着林余低下来的头，索性闭上了眼睛，睫毛下白皙的皮肤仿佛可以看到细小的静脉，眼球颤抖的幅度像含过的跳跳糖。
“你...你可想好了！”
言语间，林余拿掉了她右侧脸颊上的睫毛，拿在眼前仔细地看了看，王槿一绝对自己被啄了一下，立即睁开了美眸，心里有些生气。
就在这时，林余扔下了睫毛，低头伸手，被王槿一挡住了小臂，护住了自己的腰肢。
“后果自负！”
王槿一惊悚之间，林余抬手对着她的脑门弹出了一记响亮的脑瓜崩，王槿一瞬间捂着脑袋。
好疼！
但却不至于承受不住。
“我去会会那个老家伙，他敢我就敢！”，林余抬脚，目露深邃之意，大笑了两声走了出去。
“去死！”
背后传来了一声娇叱之声。
王槿一站在门口，揉了揉脑袋，神色复杂地看着某人离开的背影。
走出办公楼的林余心情并没有多好，相对来说，多了一些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