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宗之死:丹药与权力的黄昏】
贞元二十一年正月二十三,长安城的雪还没化干净,大明宫的会宁殿里飘出一股刺鼻的药味。六十四岁的唐德宗李适躺在榻上,脸色青紫——这位年轻时平过叛乱的皇帝,晚年却迷上了道士的“金丹”。丹药里的水银和硫磺日积月累,终于在这一天要了他的命。
宫门外,太子李诵跪着接遗诏,额头贴着冰冷的砖地。他四十四岁了,当了二十六年太子,此刻本该悲恸,嘴角却微微抽搐——不是装的,是真中风了。半年前一场大病让他半边身子瘫着,说话都含糊,可偏偏这时候爹死了。宦官俱文珍盯着他哆嗦的手,心里冷笑:这皇帝,怕是当不了几天。
【顺宗上位:中风的皇帝与书生的豪赌】
李诵登基那天,龙椅背后垂了道帘子。不是防刺客,是皇帝口齿不清,得让翰林学士王叔文躲在帘后传话。王叔文这人,棋待诏出身,陪太子读书下棋二十年,此刻却捏着诏书,手心全是汗——他等这天太久了。
“罢宫市!废五坊小儿!”头一道圣旨就让长安炸了锅。百姓拍手叫好,往日横行街市的宦官爪牙“五坊小儿”被撵出皇城,有个卖柴的老汉当街哭喊:“早两年他们抢了我三车炭,就给了条死鱼抵账啊!”王叔文站在丹墀上听着外头的喧哗,恍惚间觉得自己真能改写历史。
【夺权迷局:棋盘上的禁军与宦官的反杀】
五月,王叔文走了步险棋。他拉着老将范希朝的手说:“神策军就托付给您了。”这招看似高明——神策军是长安禁军精锐,谁握兵权谁说话硬气。可俱文珍早串通好了神策军将领,等范希朝去军营点兵,迎接他的是空荡荡的校场。俱文珍阴恻恻地对小宦官说:“读书人玩刀?他王叔文连马都不会骑!”
此时千里之外的成都,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咳着血给宪宗写密信:“王叔文乱政,请太子监国。”信使八百里加急往长安跑,驿马累死三匹。韦皋这老狐狸,当年德宗逃难时他勤过王,如今要拿革新派的人头当投名状。
【永贞内禅:一场没有流血的政变】
八月初四,大明宫紫宸殿。俱文珍扶着顺宗的手在禅位诏书上按印,顺宗“啊啊”两声,口水滴在绢帛上。太子李纯跪着接诏,抬头时瞥见父亲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泪光——不知是悲是悔。第二天,四道诏书飞出宫门:
1. 王叔文贬渝州司户(次年“暴病而亡”,史书一笔带过);
2. 柳宗元、刘禹锡等八人发配蛮荒之地,史称“八司马”;
3. 韦皋的部将刘封西川节度副使;
4. 改元永贞,大赦天下——除了革新派。
长安西市酒肆里,几个书生摔了酒杯:“刘禹锡的《玄都观桃花》还没写呢,人就去了朗州!”
【余波:范希朝的剑与吐蕃的血】
十月,灵州城头朔风如刀。老将范希朝白须上结着冰碴,正带兵死守定远城。吐蕃人以为唐朝内乱有机可乘,却撞上这尊杀神。战后清点尸体时,副将嘀咕:“您当初要是真掌了神策军...”范希朝一脚踹翻吐蕃头领的首级:“闭嘴!杀敌!”
消息传回长安,俱文珍在宴席上举杯:“范老将军忠勇!”心里想的却是得找机会把这碍眼的老头调走。此时河北三镇的节度使们正围着火炉吃羊肉,成德王家的儿子笑道:“长安城那帮阉人,比皇帝还像皇帝呢。”
【章末点评】
看贞元末这场大戏,像极了晚唐的缩影:
? 德宗嗑药找死,像极了王朝慢性自杀;
? 顺宗空有革新心,却瘫了身子丢了权;
? 王叔文们如同扑火飞蛾,撞上宦官藩镇的铁网;
? 俱文珍们咧嘴一笑,把“永贞”年号变成黑色幽默。
最讽刺的是,被宦官捧上位的宪宗李纯,后来成了“元和中兴”的主角。历史有时就像长安城的排水沟——污秽里冒出朵莲花,可莲花根还扎在烂泥里。至于刘禹锡、柳宗元,他们被贬出京时带的行李里,藏着《天说》《天论》的手稿。这些文章后来震动了千年文脉,可805年的冬天,他们只在驿站墙上题了句:“去国十年同赴召,渡湘千里又分歧。” 寒风吹过,墨迹未干就结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