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父死子继的潜规则】
五月的江淮闷热难耐,武宁军节度使张建封在徐州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这位曾让李希烈叛军吃尽苦头的硬汉,临终前或许在担忧:自己那个愣头青儿子张愔,能镇得住徐州这帮骄兵悍将吗?
答案来得很快——张愔甚至没等老爹下葬,就穿着铠甲坐上了节度使的位子。长安城的德宗气得摔了茶碗:“当年李洧(张建封前任)病重,徐州人还知道请朝廷派个新节度使,如今竟敢直接世袭了!”
宰相杜佑被紧急任命为平叛总指挥,可这位《通典》作者显然更懂漕运不懂打仗。他慢悠悠走到楚州时,张愔早把徐州守成了铁桶。朝廷的斥候回报:“徐州兵说了,敢换节度使,他们就投淮西吴少诚!”德宗望着案头堆积的吐蕃战报,默默收回了平叛诏书——八月初三,张愔的节度使任命书正式发出,大唐的藩镇世袭名单上又多了一家。(《资治通鉴》卷235)
【灵州:回鹘人的及时雨】
七月烈日炙烤着灵州城墙,朔方节度使杜希全抹了把脸上的血汗。城外吐蕃大将论莽热的十万大军已围城半月,箭楼上插着的狼头旗看得人眼晕。突然,北方尘烟大作,回鹘骑兵如神兵天降——原来杜将军早派人用三十车丝绸换来了这群草原救兵。
吐蕃人哪见过这阵仗?他们前脚还在云梯上爬墙,后脚就被回鹘马刀砍了屁股。此战过后,长安西市的胡商逢人便吹:“知道灵州守军吃的什么?回鹘人送的干羊肉!这叫以夷制夷!”(《新唐书·吐蕃传》)
【岭南:荔枝道上的剿匪记】
正月里的广州还透着寒意,岭南节度使徐申盯着案头战报直嘬牙花子。韶州那个叫曾神子的土匪头子,居然在官道上设卡劫了进贡的荔枝!这还了得?老徐当即点兵,亲自带队杀向韶州山沟。
要说这曾神子也是倒霉,刚劫完荔枝正醉醺醺分赃,就被官军包了饺子。《新唐书》记此事只用了七个字:“申讨平之,夷人便。”倒是岭南百姓编了首童谣:“徐使君,真威风,荔枝未熟贼先红!”(《新唐书·徐申传》)
【潞州:打工人逆袭记】
六月潞州城里,昭义军将士正为节度使李抱真办丧事。突然有人提议:“老王跟了李帅二十年,要不让他接班?”众人齐刷刷看向角落里的王虔休——这个从马夫干起来的穷小子,此刻正默默给老上司擦铠甲。
消息传到长安,德宗一拍大腿:“总算有个不世袭的!”大笔一挥,王虔休连升三级成了节度使。后来史官写到这里忍不住吐槽:“昭义军安分二十年,全因老王不姓李啊!”(《旧唐书·德宗纪》)
【长安:葬礼上的政治密码】
九月秋雨绵绵,代宗皇帝的爱婿郭暧出殡。送葬队伍里,升平公主的轿子始终离德宗御辇三丈远——谁不知道当年“醉打金枝”的旧事?郭家子侄跪在灵前惴惴不安:自打郭子仪去世,郭家已二十年没出过大将,如今连驸马爷都走了…
倒是浑瑊的葬礼更显哀荣。这位平定朱泚之乱的老将,去年腊月咽气时,德宗亲自辍朝五日。百姓们挤在朱雀大街议论:“听说浑将军的陪葬品里,有二十把吐蕃弯刀?”没人注意到,送葬队伍里神策军宦官的眼神,比弯刀还冷。(《旧唐书·浑瑊传》《新唐书·诸帝公主传》)
【幕后:漕运与佛经的生存哲学】
扬州码头上,五十六岁的杜佑正带人清淤。汴渠里挖出的淤泥堆成了小山,民工们抱怨:“这脏活啥时候是个头?”老杜捋须一笑:“等关中百姓能吃上江南新米,你们就是大唐的救命恩人!”后来运河疏通,江淮漕运量翻倍,《旧唐书》夸他“东南遗惠”,却没人记得那些淤泥。(《旧唐书·杜佑传》)
同一时间,庄严寺的圆照法师在油灯下校勘《贞元释教录》。当写到悟空法师从天竺带回的《十力经》时,老和尚笔尖一顿——这长安城的风雨,可比佛经里的劫难真实多了。(《宋高僧传》卷15)
【德宗夜话】
年终雪夜,大明宫的炭盆噼啪作响。老皇帝翻着各地奏报,突然问宦官霍仙鸣:“你说朕是赢了还是输了?”霍公公谄笑:“大家圣明,吐蕃退了,漕运通了…”德宗摆摆手,望着殿外飘雪喃喃:“贞元十六年…凑合过吧。”
殿角的更漏滴滴答答,神策军的铠甲在雪地里泛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