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家后,顾明川把新鲜茶叶倒在簸箕上晾晒。
沈大山蹲在一边,抬手捻起一片茶叶,满意点头:“雨后的长炒青,香气纯正持久,茶汤醇厚又耐泡。你采摘那么多,是村长又给你派特殊任务呀?”
顾明川两手捏住大布袋两角一抖,尘泥从袋口扑簌扬起,挑着能说地回应。
“是啊,说是县里购销社大量采购,专要苏北当地的新鲜茶叶。”
诸如此类的事,沈大山这些年听顾明川提过十来次,习以为常,只吁叹感慨。
“村长老走自己人脉,为的就是给咱村多创造机会,搞多点福利,不容易呐。”
县里收了村里的茶,万一受到出销地区的人喜欢,等同给村里又拉回一项能记工分的劳动。
采茶需心细,最适合劳力不够充沛的孩子与老人。
沈晓棠刚进厨房帮忙端菜,侧耳听到他俩谈话,迷惑追问:“明川哥还没摘掉黑帽子,村长私下总关照他一人,村里就没人有意见?”
往小地说,那些对顾明川依旧戴有有色眼镜的个别村委,肯定反对呀。
沈大山两手撑在后腰,微扭动来活跃老腰,缓解劳作的钝痛,笑里带一丝骄傲,和对那些人的鄙夷。
“他们想干,也得他们有这个能力?就他们那双蒲扇大的熊爪,回回扯裂茶叶,又常混淆杂草和茶叶,简直浪费国家资源。这种精细活要量大,需要充足体力,除了明川也没谁能干。”
沈晓棠恍然大悟。
难怪!有人嫉妒也只能低头服让,不然办不妥任务,动辄扣分批评呢。
这年头,工分比金子还值钱!
新鲜茶叶还残留着雨水,顾明川把它们完全摊晾控水后,听到沈晓棠喊吃饭,便起身清清洗双手,到饭厅帮忙展开折叠小饭桌。
赵玉花知晓要烘茶,特意留着大铁锅在柴火上烧着。
等他们吃晚饭不久,大铁锅的温度已稳定,正适合烘制。
顾明川添了两块大柴枝,双手套上蓝线条纹的棉纱手套,随手抓了三把察茶叶让在锅里,开始高扬抖杀至茶叶散发叶香,再进入技巧性的揉捻。
每一步骤都需要不停反复,不能停歇。
没过几分钟,高温的烘炒熏热下,顾明川身上仅套的红背心被汗水打湿,隐约可见到壁垒分明的腰腹。
沈晓棠本在一旁观望,眼神顿时热了。
她的视线不受控制,瞄到那张棱廓立体的脸上渗出豆大汗珠,滑落到锁骨,沿着流畅性感线条蜿蜒而下。
十足性张力勾起她原始冲动,令她差点化作食肉野兽,直接生扑过去。
嘿,冷静,还要脸面的!
沈晓棠艰难掐断视线,去房间找到顾明川的毛巾。
本想递给顾明川擦汗,可沈晓棠瞧他压根腾不出手,全神贯注地盯着茶叶的细微变化,索性踮起脚,捏着毛巾给他擦汗。
香甜馨香忽然凑近,顾明川侧眸只看到毛巾挡住他所有视线,耳边响起沈晓棠娇软的低嘀咕。
“这活可真难挣!”
说完,沈晓棠近距离看,发现顾明川小麦肌肤都被烘到泛红,不禁有些心疼,轻声劝他。
“下次不要马上同意,你衡量那活有没达到付出的价值嘛。如果付出远超过收获,换是我,绝对不接这等吃亏的任务。村里哪天缺活干?分不上粮食还有我嘛,包管不让你饿肚子。”
想到空间囤积的粮食,还有用灵土种的药材与庄稼,沈晓棠信心满满。
她现在都不愁基本温饱,已经奔着往顿顿吃肉目标走。
顾明川一听,直觉她的自信根源来得奇怪,但没细琢磨,心头生出一股感动,扬唇接话。
“行,以后没粮食找你,你缺肉找我,我给你猎回来,想吃什么肉随你开。”
沈晓棠被逗乐,笑着点头,当做他在关照自己。
碍于他个高,沈晓棠够不到他另一边脸,只能绕过去再擦汗。
盯着眼前挺拔的鼻梁,沈晓棠忍不住欣赏顾明川五官,转瞬缩手轻捏下自己的脸颊,羡慕感叹。
“我这张脸在城里算出挑,但跟你一比,就失逊,只能评得上好看,不算惊艳。”
顾明川神色黯然:“像我一点都不好,你这样就很漂亮。”
这十年来,就是因为略微异于当地的长相,他遭受各种各样的谩骂与嫌弃。
沈晓棠懊恼,没想到自己无心一句却刚好戳中他的伤痛。
察觉到顾明川明显低落的情绪,她一脸认真和坚定,发自内心地称赞。
“我就觉你长得帅气,最是好看!说句不中听的,我是颜值控,你如果是邻居家儿子那般歪瓜裂枣,我会尊重和礼貌待你,但一定会和你保持距离!”
这是实话。
倒不是沈晓棠歧视他人外貌,而是人天性好美相关的东西,抗拒与丑沾边的。
万一现实像假设那样反转,她会因欣赏对方美好品质而交朋友,但有必要避免误导他人以为自己对他心存好感而产生误会。
顾明川心情莫名变得难评。
他记起沈晓棠白日对张婶证明帅那事,在复杂想法下,暗松口气。
幸亏他长得不赖,不然娇气包还不理睬他……
百来斤的茶叶耗费时间,同时沈大山看着技痒,和赵玉花在院子支起另一口大铁锅来烘制。
院子里,两口子默契配合,谈话声交杂着笑声。
沈晓棠听到沈大山小小炫耀自己祖传烘茶技艺,赵玉花边听边捧场,顿感岁月静好。
原来……村里山野自古盛产四季茶,附近几条村的每户人家都会炒茶。
只是经战争年代轰炸,山头的植被多遭烧毁,待和平独立后才慢慢恢复生息。
现代缺粮,村里集体赶产粮,炒茶等小事项被人抛在脑后,又因其他地区茶叶盛名,大家更倾到店购买外地茶,慢慢就没了炒茶的习惯。
于是,三人听着沈大山说起旧事,一边热火朝天烘茶,连续忙活了六小时,直到深夜才轮流冲澡,陆续歇息。
忙了一天,又确定那三个混子永远没有机会再犯罪,沈晓棠沾到枕头立刻安睡,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