斡难河的冰面在暮色中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暗红河水裹着碎冰撞向岸礁,像一条被剥了皮的巨蟒。别勒台踩着冰缝间的尸骸前进——三天前,他亲手把弟弟斡罗出的头颅钉在河畔的苏鲁锭长矛上,此刻矛尖的血已冻成黑紫色,引来成群秃鹫盘旋。
“砂金在河底!”老萨满阿速该的骨杖扎进冰层,“你弟弟用命换的讯息……蒙哥汗的‘斡腹之谋’需要它!”冰面下突然涌起金红色砂流,砂粒间黏着半卷残页,经文字迹在砂中熔成血珠。
对岸传来地动般的马蹄声。忽必烈的先锋营压过山脊,为首的汉将张弘范弯弓搭箭,箭簇竟嵌着石英砂。“降者不杀!”吼声震落松枝积雪。别勒台啐出口中血冰,反手劈开冰层——河底金砂轰然翻涌,将他托上十丈高的砂浪尖顶!
当夜,别勒台在祭坛剖开白牦牛的胃囊。牛胃里填满混着草籽的河砂,砂粒间浮出半块玉圭——圭上刻着三只眼睛的左手图腾(化用肃慎母神芬戈-比约斯信仰)。
“斡难河砂是母神的血。”阿速该用骨刀划开掌心,鲜血滴入砂堆,“蒙哥要用它凿穿地脉,从大理‘斡腹’攻宋(映射蒙元灭宋战略)……但砂金只认埃维金人的魂!”
突然帐篷被火光照亮。张弘范的士兵用铁链拖着十名埃维金俘虏,刀刃抵住他们彩色的瞳孔:“交出控砂秘术,否则剜眼祭旗!”别勒台暴起掀翻火盆,炭火引燃预埋的草种,帐内瞬间蔓起金藤。藤蔓缠住士兵的刹那,他抓起玉圭按进砂堆——砂流如活蛇钻入俘虏脚底,托着他们撞破帐顶消失!
“你疯了?”阿速该盯着他血流如注的右手——玉圭上的左掌图腾已烙进皮肉。
黎明前,别勒台跪在弟弟的无头尸身前。斡罗出的断颈处凝着冰晶,掌心却紧攥一把金砂——砂粒拼出歪斜的契丹文:“兄,砂吃人”。
“他至死都在护着族人……”阿速该突然用骨杖刺向冰面,“看地底!”
冰层下竟冻着成吉思汗时代的战场:锈蚀的弯刀旁堆满人形砂俑,砂俑心口嵌着刻有“嗡嘛呢叭咪吽”的玛瑙。最骇人的是居中一尊砂俑——它左手有三眼,右臂却断折,断口处涌出沥青状毒浆!
“是母神像!当年蒙军在此熔佛咒炼砂,污了神体。”阿速该话音未落,砂俑左眼突然转动——毒浆喷涌处,斡罗出的无头尸猛然立起,抓起断矛捅穿老萨满的喉咙!
别勒台怒吼着挥刀斩向尸身,刀刃却被砂流裹住。毒浆中浮出弟弟的脸:“哥,蒙哥许我当‘白帐汗’(映射斡儿答兀鲁思汗位之争)……你护的族人都死了!”砂浪掀起,将别勒台拍进毒浆深处……
别勒台在河底睁开眼。毒浆正被石英砂过滤成清流,砂粒结成巨网锁住母神像——网上挂着无数埃维金人的残魂,弟弟斡罗出的魂魄正在网心挣扎。
“母神赐砂是为活命,不是灭世……”残魂们发出蜂鸣般的低语。别勒台突然撕开右臂烙印,三眼左掌图腾脱离皮肉,化作金光没入砂网!
河面爆开冲天砂柱。张弘范的先锋营被砂流掀翻,战马陷进突然软化的冰河。别勒台踏砂而立,左臂已石化成母神像的断臂模样:“砂金听令——归脉!”
地底传来岩层错动的巨响。斡难河改道冲向东南,巨浪撞上忽必烈主营所在的飞云壑(化用朱棣北伐战场),将蒙军粮草营冲成泥沼。砂网裹着毒浆沉入地脉前,别勒台看见弟弟的魂魄对自己躬身——断颈处开出一簇旱地金草。
七日后,别勒台独坐断崖。忽必烈派来使者,皮囊里倒出六十枚赤铜币:“归顺,许你埃维金自治。”他抓起铜币撒向深渊,币上突然浮现弟弟的脸:“当年他们用六十铜币卖我当奴隶……哥,别信!”
崖下传来箭矢破空声。别勒台不躲不闪,铜币在掌心熔成金砂,砂流凌空截住毒箭——箭杆上刻着张弘范的族徽。
“你要的砂。”他将最后一把金砂抛给阴影里的阿速该(老萨满喉间插着断矛存活)。砂粒在空中拼出地图:大理龙首关的地脉薄弱处正闪着红点。
“拿它去找汉人义军……”别勒台的石化左臂崩开裂痕,“告诉耶律瑶——砂劫未尽,我在敦煌等她。”
砂流托着他坠入斡难河源。河底轰然闭合时,崖顶旱地金草骤然怒放,草叶间托起那六十枚铜币,币上埃维金人的血泪凝成新砂,砂粒里游动着敦煌月牙泉的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