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火红的太阳将远处绵延起伏的山脉染成蜜桃色。
落日映在已然成型的帐篷上。
陶意蹲在地上,拿起最后一根地钉,嵌在帐篷一角固定。像是怕这样还不够牢固,她紧接着站起身,又用力踩了几脚。
“好了,你已经嵌得很牢固了,不用再踩了,帐篷不会飞走的。”杨斯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陶意身后,怀里抱着一个捆着麻绳的牛皮纸袋。
“辛苦了,吃些甜品,先补充一下体力。”他将纸袋上的麻绳松了松,从里面拿出一块包装得完好无损的草莓挞,还有一瓶青柠口味的气泡水。
“这是小区附近商场里,二层甜品店的甜品?”陶意仔细看着包装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这家甜品店不好排队,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那家甜品店当日做出的甜品只限当日售卖,而且每份甜品都限量。她和杨斯年今天出门的时间虽然不算特别早,但出门的时候,商场也是才开门,这么短的时间,他是飞去甜品店买的吗?
草莓挞,还有青柠口味的气泡水,这两样都是她每次去那家甜品店的必点。他竟然连她喜欢什么都知道。
陶意微微眯了眯眼,看向杨斯年的眼神,一时间有些复杂。
“你想吃就不难,多花点钱就可以。”杨斯年不用再多说什么细节,陶意也能明白了大概。
钞能力,确实是个好东西。
花点钱叫人排个队确实算不上是什么难事。
杨斯年耳尖微动,将草莓挞和气泡水一并递给她,眼神里尽是期待。
“尝尝。”他语气里有一丝不易觉察的得意。
陶意伸手接过,指尖在触碰到草莓挞的瞬间,微微怔住。
“还是热的?”她有些不可置信。
杨斯年这做得是不是有点太周到了。贴心到了她不敢相信的地步。
杨斯年早就猜到了她会露出这样震惊又可爱的表情,笑着指了指身后,刚才他走过的地方,地上多了一个保温箱。
怪贴心的。
陶意在其中一边咬了一小口,新鲜的草莓果酱瞬间在唇齿间爆开,酸酸甜甜的,还混着挞皮的香味。即便已经放了一段时间,但在保温箱的作用下。味道却并不输她在店里吃到的现做出来的。
正准备开口夸赞杨斯年,话还没说出口,只见杨斯年已经拧开气泡水的瓶盖,递给她,说道:“甜品会腻,喝点水。”
陶意抬眸,静静看着他。
这个角度,他是逆着光的,一张俊脸几乎融进阴影中,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颀长高大的身影,与她靠得很近。
远处传来溪水叩击卵石的清响,这空旷地界内,除了流水声以外,陶意还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一下又一下,清晰又有力。
久违的,很有生命力的感觉。
“谢谢,你要吃吗?”陶意抬起手,将草莓挞递给他。
但很快,她意识到,把自己咬过的食物递给别人这一行为,并不合适。
于是很快缩回了手。
杨斯年却快她一步,在她的手完全缩回去以前,握住她的手腕,弯腰低头,在草莓挞上咬了一小口。
陶意举着的手一时不敢收回,就那样举在半空中,任由着杨斯年的靠近。
一瞬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只剩下两人中间这一小块草莓蛋挞的气味。
暧昧的氛围充斥在她们周身,陶意竟然有些享受。
“怎么样?”她看向他,眼神里有些期待他的评价。
“很不错,确实是吃完能让人心情变好的食物。所以,以前你不高兴了,都会去那家甜品店买甜品,是为了,让自己的心情好一些?”他突然没来由地发问。
陶意很快反应过来,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是怎么知道她经常会去那家甜品店买东西吃,方才被陶意置之脑后的猜想再次浮现在她心中。
那家甜品店虽然不算寂寂无名的小众店铺,但也谈不上热门的程度。
何况一家甜品店里有琳琅满目的各式各样的甜品,杨斯年是怎么精准挑选到了陶意买过无数次最喜欢的那一个口味。
他是听谁说的还是……
她看向他的眼神立即警惕了起来,甚至还往后退了半步。
杨斯年见陶意脸色微变和过于明显的后退动作,有些懊恼。
好不容易营造起来的一点点暧昧氛围,怎么就被他一句话就轻易打破了。
此时他们的气氛又变得紧张起来,他不敢有一分一秒的犹豫,立即说道:“虽然不知道你都想到了什么,但我猜我的理由不是你想的那样。是徐晋文告诉我的。”
陶意表情闪过一瞬间的怔愣,但很快恢复如初。
陶意想的是,他是背后找人调查过她这个新婚妻子;或者是和她的妈妈孟女士串通一气,从孟女士那里知道了她的喜好,从而带着某种目的,故意接近她,故意表现得很贴心。
但她没确实没想到,会是徐晋文说出去的。
她和徐晋文的关系一直都算不错,从她上大学,一直到现在工作了,他们从没有断过联系,他清楚她一部分喜好,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徐晋文的嘴巴怎么这么大啊?什么都往外说。虽然杨斯年也算不上外人,但陶意还是默默地在心里给徐晋文记上了一笔。
等下要好好给他发个信息问问清楚,陶意想。
误会解除,陶意心里的警报也彻底消散。
不过……她现在还保持着退半步的动作,此时处于一个往前走和往后走都很尴尬的境界。
就连再抬眼看向杨斯年的时候,眼神都有些不自然。
抱歉的话酝酿到了嘴边,陶意正准备说出口,却被杨斯年抢了先。
“抱歉,吓到你了。”他诚恳道。
他向前走了一小步,将陶意揽进怀里,头抵在她的肩上,不停蹭着。
像极了某种大型犬科动物。
陶意一只手拿着草莓挞,一只手拿着打开瓶盖的气泡水,完全腾不出手来回应他,只能任由他去了。
只是毛茸茸的头发抵在陶意肩上,她实在有些不太适应,她只能微微仰起头回杨斯年:“不是你的错,是我太大惊小怪。是我应该道歉。”
杨斯年的脸还埋在她的肩窝中,沉声笑了笑,说:“陶意你不用道歉,你道什么歉?我也没有难过,反而很高兴,你有警惕心是好事,可以尽量避免自己受欺负。”
他的呼吸掠过陶意耳边,带着松木气息和草莓挞的甜香。
陶意的视线落在手中因怀抱而微微溢出的气泡水,溢出的气泡水洒在了她的手上,有些粘稠。但粘稠的,似乎不止是气泡水,还有这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
“太阳快落山了,我们差不多该去找一些树枝篝火了。”他依依不舍地退开半步,松开陶意,伸出指尖拂过她发梢沾着的草叶,语气温柔,“我记得,那边应该有一些可以用的枯树枝。”
他的视线落在陶意拿着气泡水的手上,看到溢出的气泡水,很快掏出一块手帕,一面轻轻擦拭她手上沾染的气泡水,一面说着他们接下来的计划:“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烧烤的氛围?如果不喜欢也没有关系,我还带了其他食物。但是火是一定要生起来的,现在这里晚上还很冷,有点火,会暖和许多。”
陶意难得乖巧地点头,回答:“我们来之前不是约定好了吗?今天我听你的安排。”
“好,”杨斯年努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是脸上总是难掩笑意,“那我们一起去捡些树枝?”
徐晋文和他说过的话,他很快就学会了举一反三。
不仅扎帐篷,现在就连拾柴火,他也想要陶意和他一起。
他并不需要陶意真的动手,但他很喜欢这种感觉,这种有爱人陪在身边的感觉,干活儿都有了动力。
“好啊。”陶意答应得很爽快。
他们一起朝着山谷里走去,杨斯年始终紧紧牵着她的手,但和她保持着一点距离,不会很唐突,也不会和她走散。
走了一小段距离,前方果然有一些散落的枯树枝。
杨斯年脱下外套,递向陶意,轻声道:“麻烦你帮我拿着了,穿着外套不太方便拾柴。”
陶意接过他手里的外套,随后就看他利落地挽起衬衫袖口,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臂。
很快,杨斯年那双画图的修长的双手,抱起木柴的样子也毫不逊色,抱的木柴越来越多时,他的小臂青筋微微凸起,看上去很有张力。
专属于成年男人的魅力。
“小心。”陶意伸出手拉了一下杨斯年的衣角。
他们往返的时候,杨斯年怀中抱着的木柴高高垒起像一座小山,遮挡了他部分视线。
陶意跟在他的身后,寸步不离,生怕他会在上下台阶时,出了什么意外。
毕竟这脚下的路实在说不上好走。前阵子又是下雪又是下雨,现在这里本就不规整的石阶,有一块没一块地长着绿色苔藓,一个不小心踩到了,很大可能就会滑倒。
夜色彻底降临,一轮圆月高高挂在天空中,照亮了整个黑夜。
烧烤架上也适时升起了火,青烟袅袅,随着风散落在大自然的各个角落。
杨斯年和陶意并肩坐在烧烤架前,一起坐在杨斯年提前准备好的折叠椅子上,看着架子上烤得滋滋冒油的肉串,竟然也别有一番风趣。
杨斯年负责烤,陶意就负责递酱料。
“孜然递给我一下。”
杨斯年的话落,朝她的方向伸出手,陶意也很听话,递给他他要的东西。
只是在指尖触碰到指尖的瞬间,她浑身如同过了电流般,令人心悸。
“我小的时候和家里人去野营,就学会了烧烤,”杨斯年忽然开口,拿出锡箔纸做的临时盘子,上面放好烤好的肉串,递给陶意,“但我总会使坏心眼,多放盐。那个时候调皮,看着家里人因为吃了很多盐的烤串,脸上露出很丰富的表情,竟然会有一些成就感。不过我现在长大了,你的这份是正常的,你可以放心尝尝看。”
难得听他提起自己小时候的事,陶意听得有些意犹未尽,同时也感觉他这个样子很可爱,于是接过盘子的时候故意调皮了一些,板着脸说:“那我可要仔细尝尝,要是咸了......我想想,要是咸了,要怎么办才好呢?”
杨斯年笑着说:“咸了的话,任君处置。”
陶意也没和他客气:“好啊。”
打趣归打趣,这段时间以来,陶意对杨斯年的厨艺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
杨斯年很会做饭,几乎她见过的各种食物他都会做,而且做的都是色香味俱全,烧烤应该也不会难吃,陶意想。
她随意拿起一串烤串,不确定是不是还很烫,于是很小口地咬了一口。
肉质很鲜嫩,混着孜然,香气立即在她的口腔散开。
很美味,陶意挑不出任何毛病。
“怎么样?”杨斯年很是期待地看向她,伸手抹掉了蹭在她唇角的孜然粉,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分。
突然的亲昵,陶意还是有些没适应,耳根几乎是“唰”一下就红了上来。
“大厨的手艺,我挑不出毛病。”她实话实说道。
杨斯年的唇角瞬间勾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带着几分蛊惑意味。
“你喜欢就好,那我们今天的约会就算成功了一半。”
“一半?”距离今天结束,还剩不到四个小时,陶意怎么想,都觉得今天的约会可以说是很成功。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窜上夜空,闪着细碎的金光。
陶意望着烧得如此旺盛的火苗,火光很温暖,烧烤也很好吃,杨斯年这一天也非常的贴心。
可是……明明是这么温馨的场景,她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染上几分惆怅:“我已经很久没这样放松过了。”
杨斯年的动作一顿,将新烤好的蔬菜递给她,说道:“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经常来。”
以后。
这对陶意来说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意义的词。
以前也有人和她说过种种以后的约定,但最后都没有实现。
久而久之她对以后这个词也就失去了期盼。
杨斯年会是这个例外吗?
陶意看向他,想要透过他的眼神中看出一些其他情绪,但最后,她缓缓问道:“约定好?”
她像个孩子,伸出小拇指,做拉钩状。
杨斯年放下手中烧烤的道具,勾住她的手,一字一顿,承诺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我和你约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