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梧面露悲戚,压低声音道:“父亲,具体情况孩儿也不甚清楚,只知崇王震怒,泳思他现在处境十分危险。如今王府那边传出来的消息,说是要对外宣称泳思因失职导致崇王世子遇害,所有责任,要由他一力承担。”
林守诚只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他“噌”地一下站起身来,手中佩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好端端的和亲,怎么会变成这样?泳思的性子,王爷也是知晓的,失职一事,从何说起啊?”
林青梧赶忙扶住父亲:“父亲息怒,孩儿也觉得此事定有蹊跷。”
大帐之中,还有护卫,虽都是自己的亲信,但有些事,林青梧还是不方便当着他们说。
“你们都先下去吧。”等到帐中只剩他们父子二人,林青梧才压低了嗓音继续说:“我看王爷的意思,是崇王世子已死,崇王一方需要安抚,他怕是想要找个替罪羊来平息崇王怒火。”
林守诚接过儿子的话:“所以泳思身为使团首领,自然成了他们眼中的最佳人选。”
他不由地怒目圆睁,咬牙切齿道:“王爷真是好狠的心啊!为了自身利益,竟不惜牺牲我林家儿郎。”明明还有个被送去当世子妃的纪羡鱼在呢,要怪也该怪她才是!
林青梧吱唔着道:“我听说的消息,杀害崇王世子的,就是纪羡鱼。”
林守诚脸上升起几个大大的问号:“这消息准确吗?咱们可没对王府下过手啊。”林守诚自认为一直都是尽忠职守的忠臣,可从来没有往中山王府塞过钉子,刻意探听王府消息。
林青梧到底是听谁说的?崇州离得那么远,至少也得一旬才能传递一回消息,而中山王府又不是筛子,什么绝密情报都能漏出来,让他知道得那么详实。
尤其是中山王如果真的有意想用林泳思来当替罪羊牺牲品的情况下,更不会轻易在事成之前,泄露出来,让林家人知道。
林守诚阴沉着脸,生怕这其中是有宵小之徒故意混淆视听,想要离间他与王爷。
林青梧顿了顿:“儿子不知,儿子已经命暗卫赶往崇州了,若有消息,儿子给他们下了死命令,务必要救出泳思。”
前提是,林泳思还活着......他不敢往坏的方向去想,那太心塞了。
“你不知?那这些消息是谁告诉你的?咱们的暗卫,还是家里的产业?”
“都不是。”林青梧有些困惑:“是刚被派来的方将军私下里找到我,与我说的。”
“方将军?哪个方将军?”林守诚将自己认识的人都捋了一遍,将军里似乎并没有姓方的啊。
“是世子妃的外祖,前朝的时候,乃一府守备,新近投了王爷麾下,被封为宣武将军,他今日刚刚率了一千兵甲,抵达保定府。”林青梧连忙解释道。
“世子妃的外祖?”林守诚更加不解了:“前朝已经亡了这么多年了,那个光杆公主能掀出什么风浪来?也就王爷不听我的劝,执意要让世子爷娶了她。她的外祖,怎么会将消息透给你?”
一个除了名头什么都没有的亡国公主的外祖父,他的利益应该天然地跟公主绑在一起,而公主的利益,现在全被捆在了中山王的这架战车上。
也就是说,公主、外祖、王爷、世子,他们才是利益共同体,王爷真想坑了林氏子弟,这个公主外祖不帮着打下手也就算了,说破大天去,也没道理巴巴地跑来告诉林家人。
林守诚信不过他。
林青梧其实也是半信半疑,但事关自己幼弟的性命,由不得他不紧张,宁可信其有啊!
“方将军现在何处?叫他来见我!”现在王爷不在,林守诚是官职最高的将领,按理来说,这个方将军来了之后,理应拜见他才是。
方士祺来得很快,态度十分恭敬,他似乎早就知道,林守诚叫他前来是为了什么,也不打马虎眼,三言两语后,直入正题。
方士祺微微欠身,神色凝重道:“林将军,末将所言句句属实,现在的局势想必您也清楚,保定府的战线太长,已经拖住了大部分兵力,再想分身对付崇王,恐怕到了最后,中山王反而会成为第一个落败之人。”
“因此他才会为了稳住崇王,而不惜付出代价,他准备割地赔款、再将整个和亲队伍送给崇王当出气筒。”
林守诚一直盯着方士祺,沉思许久,才问道:“方将军,你既为世子妃外祖,又新投王爷麾下,按理说应与王爷他们利益一致,为何要将此事告知我等?这种行为,与背主何异?”
方士祺长叹一口气:“林将军,您一向是我敬重之人,您用兵如神,赏罚分明,乃武将之表率。将军平日里为人如何,大家有目共睹;我思来想去,这无关立场,只论是非。林小公子,不该是这个下场。”
林守诚目送方士祺离开,他一直板着脸,没有暴露内心真实想法,直到对方的身影看不见了,他才猛地转过身,对林青梧说道:“你速速回淮安!去寻王世简,现在也只有他,才有可能劝得了王爷了!”
王世简?林青梧愣了愣,才想起来此人是谁。中山王府的幕僚,出身琅琊王氏,要不是自己的妻室下黑手,曾经差点做了泳思的岳丈的那位。
“父亲,他可真的愿意帮我们?咱们与他,向来交情不深。”尤其是退了亲之后,几无来往啊。
“王世简是绝对不会愿意中山王开割地赔款的先河的。就冲这一点,咱们还能拖上一拖。”
林青梧应下,快步走出大帐。林守诚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此事非同小可,若处理不好,林泳思小命不保,他也再不能与王爷之间,毫无芥蒂地君臣相得了。
他的眼神暗了暗,自己忠心耿耿,这许多年在外为中山王征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为何事关自己的儿子,中山王想都没想,就把他架在了火上烤呢?
是自己的分量太轻,无需考虑,还是中山王太过无情无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