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穿透余烬村稀疏的茅草屋檐，在粗糙的泥地上投下几道淡金色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柴火燃烧后的微呛气息，混着泥土的潮湿与一种近乎于无的、属于平凡草木的淡香。这里没有浓郁的灵气，没有缭绕的霞光，只有最朴素的安宁，如同风暴眼中心那片刻诡异的死寂。
萧遥靠坐在一截半朽的矮树桩上，身形微偻，比初入葬神渊时更显削瘦几分。那头在时光坟场被湍流强行染就的刺眼银发，随意用一根草绳束在脑后，几缕不驯的发丝垂落额前，衬得他脸色愈发苍白，仿佛大病初愈。他闭着眼，呼吸绵长而微弱，如同沉眠。膝上横放着那块曾经布满蛛网般裂痕的欺天石。此刻，裂纹虽未完全消失，却已被某种深邃内敛的微光弥合、压制，不再是随时可能彻底崩碎的模样。然而，每一次欺天石表面流转过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光晕，萧遥的眉头便下意识地微蹙一分，仿佛有无形的针在刺探他神魂深处仅存的活力本源。修复它，付出的代价是海量的本源精血与神魂之力，如同在燃烧他自己的寿元根基。
几丈开外，村口那株虬结的老槐树下，战红缨抱戟而立。她换上了一身余烬村妇人缝制的粗布麻衣，褪去了往日的华彩与战甲锋芒，却难掩一身淬炼到极致的锐气。她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杆永不弯曲的标枪，警惕的目光如同实质，一遍遍扫过村外那片在晨雾中显得模糊、荒芜的旷野。偶尔，她眼角的余光会掠过树桩上那道沉寂的身影，眼神深处便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波动，旋即又被钢铁般的意志压下。她的存在，是这片脆弱安宁最坚实的屏障。
“吱呀——”
一声老旧的木门开启声打破了清晨的静谧。
金镶玉袅袅婷婷地走了出来。她依旧穿着质料上乘的锦缎衣裙，只是颜色换成了更不起眼的深青，在这简陋的环境里显得格格不入，又带着一种奇异的韧劲。她手中捧着一个朴素的陶罐，里面是新煮的米粥，热气腾腾，散发着谷物最原始的香气。她步履从容，径直走向萧遥。
“喏，圣尊大人，余烬村的‘琼浆玉液’来了。”金镶玉的声音带着一丝惯常的慵懒调侃，将陶罐轻轻放在萧遥脚边的泥地上，“趁热喝两口，补补元气。您这身子骨，看着可比我那摇摇欲坠的金玉楼还让人心惊胆战。”
萧遥缓缓睁开眼。那双曾映照诸天星辰、洞穿万古虚妄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疲惫，如同蒙尘的琉璃。他低头看了看那罐冒着热气的白粥，嘴角扯出一个极淡的弧度，声音有些沙哑：“金老板有心了。这‘琼浆’，怕是比醉千秋还难得。”
他伸手欲端陶罐，指尖却在触碰到温热罐壁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一股源自神魂深处的虚弱感骤然袭来，让他动作微滞。这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金镶玉锐利的眼睛，她眸光一闪，却未点破，只是顺势在旁边的石墩上坐了下来，姿态优雅。
“难不难得，看对谁。”金镶玉拢了拢鬓角，指尖一枚不起眼的玉戒流转过微光，“为了圣尊您这点口粮，我那刚搭起来没几天的‘暗网’，差点被几头闻到腥味的豺狼撕破口子。混沌源气结晶，哪怕只有指甲盖大那么一丁点，在现在这风声鹤唳的世道，也是能让人打破头的宝贝。您给的那点‘垃圾’，填进去的窟窿可远不够看。”
萧遥端起陶罐，小口啜饮着温热的米粥。粗糙的谷物滑入喉咙，带来些许暖意，却也牵动了脏腑深处因本源亏损而产生的隐痛。他面上不动声色，淡淡道：“‘垃圾’也是葬神渊里淘出来的‘垃圾’。金老板眼光毒，自然知晓它们的价值。况且……”他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金镶玉，“我若彻底倒下，你的‘暗网’再大，也不过是空中楼阁，顷刻即覆。这生意，你不亏。”
金镶玉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带着狐狸般的狡黠：“圣尊说话，总是这般……直指要害。也罢，谁让我上了您这条注定要撞天道的破船呢？前期的亏空，全当是投资了。不过嘛，”她话锋一转，指尖在石墩上轻轻敲击，“后续修复欺天石真正需要的‘大件’——混沌源晶的线索，可就不是几件‘垃圾’能打发的了。那地方，光是名字就能吓死九成九的所谓大能。您打算用什么来结这趟‘买命钱’？”
“混沌海……”萧遥低声重复了这个名字，眼底深处终于掠过一丝凝重，如同寒潭投入石子。那并非恐惧，而是对未知绝境的深刻认知。他将空了的陶罐放下，指尖无意识地在欺天石粗糙的表面摩挲着，“船票钱，总会有的。或许，就在那混沌海里。”
就在这时，一股凌厉纯粹、宛如实质的战意骤然爆发，瞬间冲散了村口清晨的宁静！
嗡！
战戟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老槐树下的战红缨动了！她仿佛与手中的战戟融为一体，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暗红流光。没有繁复的招式，只有最直接、最狂暴的突刺！戟尖所向，正是萧遥所在的方向！那气势，仿佛要将前方的一切阻碍，连同那无形的天道枷锁，一并贯穿！
这一戟，快！猛！决绝！是她经历无数次生死边缘的闪避、无数次法则陷阱的磨砺后，将自身武道意志凝练到极致、悍然冲击更高境界的宣言！戟风未至，那纯粹到极点的压迫感已让金镶玉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后仰，鬓边一缕发丝被无形的锋锐气劲无声切断。
萧遥眼中疲惫瞬间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锐利。他甚至没有起身，依旧坐在树桩上，就在那蕴藏着崩山裂海之力的戟尖即将及体的刹那——
唰！
他的身形仿佛在原地凭空模糊了一瞬。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只有一声极其轻微、如同金玉交击的脆响。
战红缨那凝聚了全身精气神、足以瞬间洞穿一座小山丘的致命一戟，竟被萧遥仅仅抬起的一根手指，精准无比地抵在了戟尖下方三寸、力量流转最为微妙的一个节点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战红缨前冲之势戛然而止，狂暴的力量被那看似轻飘飘的一指硬生生截断、导入脚下大地。她持戟的手臂肌肉虬结，微微颤抖，眼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萧遥那根稳定得可怕的手指。
萧遥的手指稳如磐石，指尖与冰冷的戟刃接触处，甚至连皮肤都未曾破损。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战红缨那双燃烧着纯粹战意的眸子，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对方耳中：“意凝于前，神贯于锋，很好。破界之志，初具雏形。然……”他指尖微微发力，一股巧劲沿着戟身震荡传递，“心火过盛，如野马奔腾，易折难收。破界非一往无前，需知刚极易折，柔能克刚。你这一戟，有去无回，若遇真正天道壁垒，瞬间反噬，足以将你自身道基震成齑粉。心火淬入骨髓，而非浮于戟尖，方为长久之道。”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清泉，瞬间浇在战红缨熊熊燃烧的战意核心。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她武道进境中那层她自己都未曾清晰察觉的迷雾与隐患。战红缨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亮，那不是被挫败的沮丧，而是一种被点醒、窥见更高天地的狂喜与明悟！
“再来！”她低吼一声，毫不犹豫地收戟，旋身！这一次，戟势不再是一味的刚猛突进，而是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圆融与内敛，仿佛狂暴的雷霆蕴藏于沉静的乌云之中，戟影重重，虚实相生，笼罩萧遥周身要害，却又引而不发，寻找着那至柔至刚、能穿透一切防御的完美契机。
萧遥依旧未动。他的身形在方寸之间展现出令人匪夷所思的挪移，每一次都仿佛提前预知了战戟的轨迹，在千钧一发之际以最小的幅度、最省力的姿态避开锋芒。他的指尖偶尔弹出，或点在戟身侧翼，或拂过战红缨发力过猛的手腕关节薄弱处，每一次轻触都如同精确的调音师拨动琴弦，将战红缨狂暴的力量引偏、化去，同时留下一个直指关窍的提示。
“左肋空门，气行至‘渊腋’而滞，是心火灼烧过甚，伤了肝经！”
“回旋之力发于腰，然力未透‘命门’，如无根之萍，徒耗其神！”
“意欲藏锋，神却外泄！守心，守神！心火内敛，神意自固！”
萧遥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战鼓，一次次敲打在战红缨的心神之上。每一次点拨，都让她身体剧震，随即眼中明悟的光芒便炽盛一分，戟势也随之发生微妙而惊人的蜕变。那不再是纯粹的破坏，而是在破坏中孕育着一种生生不息、坚韧不拔的武道真意！她的气息在战斗中不降反升，隐隐有冲破某个无形瓶颈的趋势！
金镶玉早已退到远处，看得目眩神迷。她不懂高深武道，却能清晰感受到战红缨身上那股气势的蜕变——从一块锋芒毕露、棱角刺人的顽铁，向着百炼精钢、内蕴神华的方向飞速进化！而萧遥那份在绝对虚弱中展现出的、举重若轻掌控战局的恐怖洞察力与技巧，更让她心底寒意陡生。这个男人，即便本源亏空至此，依旧深不可测！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袖中一枚记录着混沌海边缘零星情报的玉简，心头那份待价而沽的筹码，忽然变得沉重起来。
砰！
又是一次无声的交击。萧遥屈指弹开刺向他咽喉的戟尖，身形借力向后飘开半尺，稳稳落回树桩。他胸口微微起伏，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虚汗，脸色在晨光下白得近乎透明。方才那番看似轻松的点拨引导，实则耗费了他残存不多的精神与心力。
战红缨收戟而立，周身蒸腾着滚烫的白气，如同刚从熔炉中取出的神兵。她剧烈喘息着，眼神却亮得惊人，仿佛有两团永不熄灭的战火在熊熊燃烧。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手中的战戟，一股全新的、更强大的力量感在四肢百骸奔涌，那是境界突破前兆的澎湃！
“我明白了！”她猛地抬头，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心火入骨，神意自生！多谢！” 她朝着萧遥，郑重地抱拳躬身。这一礼，发自肺腑，无关追随，只为那传道解惑之恩。
萧遥摆了摆手，示意她起身，微微喘息着，声音带着明显的疲惫：“路，指给你了。能走多远，看你自己。深渊魔域，是个磨砺‘心火’的好地方。但记住，活着回来。”
战红缨用力点头，眼中战意再次沸腾，这一次，更加内敛深沉：“定不负今日点拨！待我归来，再战！” 她不再多言，转身大步走向村口，重新抱戟立于老槐树下，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突破之战从未发生。只是她身上的气势，已悄然攀上了一个新的高峰，如同即将出鞘饮血的绝世凶兵。
金镶玉看着这一幕，心中波澜起伏。她刚想开口继续方才关于“混沌海买命钱”的话题，一阵清脆悦耳、带着点娇蛮任性的声音便风风火火地闯了过来，瞬间打破了村中刚刚沉淀下来的肃杀气氛。
“萧遥！萧遥！”
一道娇小的身影如同粉色的旋风般卷到树桩前。白灵儿换下了那身象征妖尊威严的华服，穿着一件余烬村少女常见的碎花布裙，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随着她的跑动欢快地跳跃着，脸上带着不谙世事般的纯真笑容。她身后跟着两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妖族护卫，一高一矮，皆披着不起眼的灰色斗篷，但周身隐隐散发的凶悍妖气却让周围的空气都凝重了几分。
白灵儿完全无视了金镶玉，也仿佛没看到萧遥苍白的脸色，直接扑到他面前，仰着小脸，大眼睛忽闪忽闪，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期待：“我的宝贝呢？上次分开时你答应过的！在葬神渊里找到的好玩的、好吃的！快点拿出来！我大老远跑过来，还带了这么多东西给你！” 她献宝似的指着身后护卫捧着的大大小小几个密封的玉盒和兽皮囊，里面隐隐透出精纯的灵气波动和浓郁的生命气息，显然是妖族珍藏的疗伤圣药和天材地宝。
萧遥看着眼前这张毫无阴霾的笑脸，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他伸出手，习惯性地想去揉乱她头顶的发丝，却在半途顿住，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带着安抚的力道：“小狐狸，我现在的样子，像是能去葬神渊寻宝的样子吗？”他自嘲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满头的银发和毫无血色的脸，“宝贝没有，葬神渊的‘特产’倒是带了一身回来。”
白灵儿这才后知后觉地仔细打量萧遥，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飞快地涌上一层水汽，声音也带上了哭腔：“你…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还有你的脸…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我去撕了他！” 她猛地转头，凶狠地瞪向村口抱着战戟、气息明显比之前更强大的战红缨，小虎牙呲了出来，周身妖气不受控制地翻腾，九条虚幻的狐尾虚影在她身后若隐若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那两名护卫也瞬间绷紧了身体，手按在了腰间的兵器上，目光锁定了战红缨。
战意未消的战红缨感受到这股带着敌意的强大妖气，冷哼一声，手中战戟微微抬起，一股丝毫不逊色的铁血战意针锋相对地顶了过去！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充满火药味！
“灵儿！”萧遥的声音陡然沉了下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同时一股无形的力量拂过，瞬间消弭了双方剑拔弩张的气场。他按住白灵儿躁动的小脑袋，“不是她。是时光坟场，是我自己选的路。” 他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的东西，我收到了。心意领了，但这生机源液和虚空兽皮，你自己带回去。妖族初定，比我更需要它们。”
白灵儿扁着嘴，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倔强地摇头：“不行！这是我给你的！我的就是你的！” 她一把抓起一个装着碧绿粘稠液体的水晶瓶，不由分说地往萧遥手里塞，“喝了它！快点！你这样子…我看着难受！”
萧遥看着手中那瓶价值连城、足以让任何大能眼红的“生机源液”，又看看眼前泫然欲泣、满眼都是固执和担忧的小狐狸，心中微叹。他拔开瓶塞，在对方紧张期待的目光注视下，仰头饮下了一小口。温润磅礴、蕴含着无尽生机的暖流瞬间涌入四肢百骸，如同久旱逢甘霖，让他苍白如纸的脸上终于泛起一丝微不可察的血色，连带着神魂深处那如影随形的虚弱感都似乎被抚平了一丝。但他立刻将瓶塞盖紧，把剩下的源液塞回白灵儿手中。
“够了。这一口，抵得上我半月苦修。剩下的，你保管好。” 萧遥的语气不容置喙，随即从怀中摸索了一下，掏出一块只有指甲盖大小、灰扑扑毫不起眼的小石头。石头上天然生着几道奇异的、如同闪电划过的扭曲纹路。“拿着。不是什么宝贝，葬神渊里随手捡的。无聊时对着光看看，里面的纹路会变。”
白灵儿破涕为笑，宝贝似的紧紧攥住那块小石头，仿佛得到了世间最珍贵的礼物，之前的担忧瞬间被抛到了九霄云外。“算你还有点良心！” 她喜滋滋地将小石头贴身收好，这才想起正事，小脸又严肃起来，凑近萧遥压低声音道：“我这次不能待太久。族里那些老顽固，还有几个刺头儿没收拾干净，我得回去坐镇。这俩是阿大和阿二，”她指了指身后两名沉默的护卫，“都是我族里最顶尖的暗影卫，忠心绝对没问题！他们留下来保护你！有事就让他们传讯给我，我立刻杀过来！” 她的小拳头用力挥了挥，带着一股妖尊的凛然霸气。
“保护好你自己，就是帮我最大的忙。”萧遥看着她，语气平静却带着某种力量，“妖尊之位来之不易，守好它，别让我看走了眼。”
白灵儿用力点头，眼中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坚毅：“我知道！你等着看吧，我会把妖族治理得比人族那些破圣地都好！” 她忽然踮起脚尖，飞快地在萧遥脸颊上啄了一下，留下一点温热的湿润感，然后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般跳开，小脸红扑扑的，大声道：“我走了！你…你要快点好起来！等我回来！” 说完，不等萧遥反应，也不敢看旁边金镶玉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转身招呼着两名护卫，化作三道流光，头也不回地朝着村外妖气最稀薄的方向疾驰而去，很快消失在荒芜的地平线尽头。
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少女特有的馨香和妖气。
萧遥抬手，指腹轻轻拂过脸颊上那一点微不可察的湿润，眼神平静无波，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微澜，快得让人无法捕捉。
金镶玉款步上前，看着白灵儿消失的方向，又看看萧遥，红唇微启，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啧，小妖尊一片痴心，圣尊大人真是好福气。连虚空兽皮这种保命的东西都舍得留下……” 她目光转向萧遥手边那卷看似普通的灰褐色兽皮。
萧遥没有理会她的调侃，目光落在金镶玉身上，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金老板，看够了热闹，该谈正事了。混沌海的线索，开个价吧。或者，你更想要一个能活着从混沌海出来的人的‘承诺’？”
金镶玉脸上的笑容收敛了几分，变得精明而审慎。她袖中的手捏紧了那枚温热的玉简。她知道，真正的博弈，现在才开始。眼前这个男人虚弱无比，却依旧掌控着最关键的筹码——他本身，和他身上那件关乎天道秘密的欺天石。而她掌握的情报，则是通往那个绝境的钥匙。
“圣尊快人快语。”金镶玉深吸一口气，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芒，“线索，我有一些，但代价嘛……除了您一个‘活着出来’后的承诺，我还需要……”
就在两人间的气氛因利益交换而变得微妙紧绷之际，一直如磐石般守在村口的战红缨，目光骤然锐利如刀，猛地投向西南方的天空！她身上的战意瞬间攀升至顶点，手中战戟发出低沉嗡鸣！
“有东西来了！” 她冰冷的声音如同金铁交击，瞬间撕裂了村中所有伪装的平静！
萧遥和金镶玉同时神色一凛，循声望去。
只见西南方的天际，原本灰蒙蒙的苍穹，不知何时染上了一层极其诡异、不断流动变幻的浑浊色彩。那并非晚霞，也不是云霭，更像是几种不同本质的法则力量被强行撕扯、搅碎后混合在一起的污秽残渣。灰败、暗沉、带着令人作呕的粘稠感，正以一种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的速度，向着余烬村的方向蔓延、侵蚀过来！那片污浊所过之处，连稀薄的灵气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被迅速污染、同化、湮灭！天地间弥漫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朽与凋亡气息！
“混沌……气息泄露？！” 金镶玉失声低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想起了第316章高层感知到的异象——混沌气息泄露！这分明是天道追杀萧遥引发的恐怖连锁反应，此刻竟已波及到了这世界夹缝中的余烬村！
萧遥猛地站起了身！这个动作牵动了本源，让他眼前一阵发黑，身形微晃。但他强行稳住，银发在污浊天幕投下的诡异光线下显得更加刺眼。他死死盯着那片不断迫近的污浊天幕，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冰冷的、洞悉了某种残酷真相的凝重。
“不是泄露……” 萧遥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仿佛从齿缝间挤出，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是天道的‘清道夫’……它感知到这里有‘异物’存在太久了……这是……清理程序。”
他缓缓抬起手，指向那片污浊混乱的天穹，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声音却清晰地传入金镶玉和战红缨耳中：
“混沌海……它自己……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