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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在这里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蜷缩成一道微不足道的缝隙。余烬村,就匍匐在这条狭窄的夹缝里,紧贴着冰冷、粗糙、弥漫着混沌尘埃的次元壁垒。没有风,空气凝固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琥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尘埃和岁月腐败的颗粒感,沉重地坠入肺腑。

战红缨的身体几乎是砸进这片死寂的尘埃里的。一声沉闷的撞击,尘土微扬。那杆曾撕裂罡风、搅碎雷霆的沉重战戟,此刻也失去了所有的锋芒与煞气,像一根被遗弃的朽木,斜斜地插在她身侧松散的灰土里。她仰面躺着,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破碎风箱般的嘶鸣,每一次呼气都带出浓重的血腥味。残破的暗红皮甲下,露出的肌肤上布满了交错纵横的焦痕和深可见骨的裂口,有些地方,焦黑的皮肉下甚至隐隐透出白骨的反光。血污和尘土混合着凝固在她苍白的脸上,只有那双眼睛,依旧如同被烈火淬炼过的铁块,在极度的疲惫与痛楚中顽强地燃烧着,死死盯着头顶那片永远凝固的、灰蒙蒙的“天空”——那是次元壁垒混沌扭曲的底层光影,没有日月星辰,只有永恒的、令人窒息的晦暗。

萧遥的状况,看起来似乎稍好一些。他勉强维持着盘膝而坐的姿态,后背倚靠着一块冰冷、棱角分明的巨大次元碎片。但这“稍好”,也只是表象。他低垂着头,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仿佛要将这贫瘠缝隙里所有的空气榨干,每一次呼气都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汗水混杂着血水,顺着他额前凌乱的发丝滑落,砸在同样布满污秽和裂痕的衣袍上,洇开深色的斑点。最刺眼的,是他垂在胸前的一缕头发——不再是墨染般的漆黑,而是触目惊心的、毫无生气的惨白,如同深冬最冷的霜雪,无声地宣告着在时间坟场那片狂暴湍流里被强行掠夺走的、无法挽回的生命本源。

他的左手,紧紧地按在胸口的位置,隔着破碎的衣料,死死攥着那块维系着他们最后一丝生机、此刻却沉重如万钧山岳的石头——欺天石。

它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却再也感应不到丝毫往昔的灵动与神秘。那曾层流转不息、庇护他们于天道目光之下的乌光彻底消散了,仿佛从未存在过。剩下的,只是一块布满密密麻麻、蛛网般裂纹的暗沉石片。它冰冷、粗糙,触手的感觉不再是温润的玉质,更像是刚从深埋亿万年的冻土里挖出来的、被岁月侵蚀殆尽的朽骨。指尖划过那些深深浅浅、仿佛随时会彻底崩碎的裂痕,萧遥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源自核心深处的枯竭与死寂。它像一个耗尽了所有灯油的灯盏,灯芯已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空荡的灯座。每一次微弱的心跳,似乎都在震动着那些脆弱不堪的裂纹,发出无声的哀鸣。修复材料早已在一次次绝望的逃亡中消耗殆尽,这块曾屡次扭转乾坤的逆天之物,如今只剩下不断消耗本源、苟延残喘的残骸。

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尖叫,骨骼像是散了架又被粗暴地重新拼接,脏腑里翻江倒海,残留的雷霆之力如同无数细小的毒针在经脉里游走穿刺。更深处,是灵魂层面传来的、如同附骨之蛆般的寒意与排斥感——那是天道留下的“标记”。在这个世界规则运行的底层逻辑里,他萧遥,已被清晰地标注为“非法存在”,一个必须被修正、被清除的系统漏洞。这感觉如芒在背,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此地的安宁,只是暂时,是天道力量被这世界夹缝奇异稀薄后形成的短暂真空。

他艰难地抬起眼皮,视线越过蜷缩在尘埃里、只剩沉重呼吸的战红缨,投向这个名为“余烬”的角落。

荒凉。

贫瘠。

死寂。

这是第一眼最直接的冲击。

目光所及,是一片毫无生机的灰黄。土地板结、龟裂,像一块块被风干亿万年的巨大鳞片,覆盖着厚厚的混沌尘埃,踩上去松软而绝望,仿佛随时会塌陷。零星的、扭曲怪异的次元碎片如同巨大狰狞的墓碑,毫无规律地刺破地表的尘埃,矗立在视野中,表面流淌着混沌未明的微光,散发着令人不安的空间波动。这些碎片构成了村庄天然的、扭曲的边界。

所谓的“村”,不过是依着几块最为巨大、相对稳固的次元碎片阴影,用粗糙的、不知名的灰黑色石块垒砌而成的几座低矮石屋。石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堆叠得歪歪扭扭,缝隙间塞满了同样灰黑的泥土,勉强维持着不倒塌的姿态。屋顶是干枯得如同铁丝的某种奇异藤蔓胡乱编织而成,覆盖着厚厚的、同样灰扑扑的尘土,沉重地压着,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垮塌。

没有树。没有草。没有任何一点象征生命的绿色。只有几株枯槁的、形如骷髅手臂的黑色灌木,顽强地从龟裂的石头缝里钻出来,枝干扭曲,没有一片叶子,在凝固的空气里凝固着一种濒死的姿态。

一条浑浊的、缓慢流淌的溪流,如同一条浑浊的、奄奄一息的灰色巨蟒,蜿蜒穿过这片死地。溪水粘稠,泛着灰败的泡沫,散发出淡淡的、类似金属锈蚀和腐烂淤泥混合的腥气。几块磨得发亮的石头,半浸在这令人望而却步的浊流中,显然是村民取水之处。

绝对的寂静统治着这里。没有鸟鸣,没有兽吼,甚至连虫豸的窸窣声都欠奉。只有远处次元壁垒深处传来的、极其微弱却永恒存在的混沌嗡鸣,如同世界垂死的叹息,是这片死寂唯一的背景音。空气里弥漫的,是尘埃、腐朽、冰冷的次元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绝望。

灵气?萧遥下意识地运转起体内仅存的一丝微弱本源,试图去感知、去汲取。回应他的,是彻底的虚无。这里的天地元气稀薄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近乎于无,比最贫瘠的荒漠还要彻底。它更像是一片被世界彻底遗忘、被规则主动排斥的“灵气荒漠”。他体内残存的本源之力如同被投入了无底深渊,激不起外界一丝一毫的共鸣,恢复的速度缓慢得令人绝望。

“咳…咳咳……”战红缨猛地侧过头,一阵剧烈的呛咳,伴随着身体痛苦的痉挛,一大口暗红色的淤血喷溅在灰黄的尘土上,迅速被干燥的尘埃吸走水分,变成一块深褐色的污迹。她试图用手臂撑起身体,但那布满裂口和焦痕的手臂只是徒劳地颤抖了几下,根本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再次重重地跌回尘埃里。更多的血沫从她紧咬的牙关渗出。

“别动!”萧遥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他自己也痛得眼前阵阵发黑,但还是咬着牙,强撑着剧痛,一点点挪动身体,蹭到战红缨身边。每一个微小的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势,带来新一轮撕裂般的痛楚。他艰难地从腰间一个同样布满裂纹的储物袋里,摸索出仅剩的几粒丹药。玉瓶入手冰凉,瓶身上也带着细微的裂痕,里面的丹药光泽黯淡,散发出的药香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

“省着点…没几颗了…”战红缨艰难地偏过头,看着他手中那几颗珍贵的丹药,声音微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闭嘴,吃药。”萧遥的语气不容置喙。他捏起一粒色泽最为黯淡、几乎看不出丹纹的疗伤丹药,小心翼翼地递到战红缨嘴边。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她干裂起皮的嘴唇,感受到那份灼热的高温和脆弱。

战红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倔强,有担忧,最终化作一丝无奈的妥协。她微微张嘴,任由萧遥将那粒带着他指尖微凉触感的丹药送入她口中。丹药入口,并未化开多少暖流,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如同存放了太久而变质的苦涩味道,药力更是微弱得可怜,仅仅勉强压下了喉头翻涌的血腥气,对那沉重的伤势不过是杯水车薪。

萧遥自己也吞下一粒。丹药滑入喉咙,带来的不是预期的温润滋养,而是一种怪异的、仿佛吞下了一把干燥沙砾般的滞涩感,药力散开,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和虚弱感涌上心头。他下意识地又去摸腰间的储物袋,想找找是否还有遗漏的、品质稍好的丹药,手指却僵在了袋口。

他猛地想起,在进入这片夹缝之前,他曾在短暂的安全间隙里,从一个隐蔽的石缝中找到了一小汪灵气氤氲、清冽甘甜的天然灵泉!那泉水虽少,但蕴含的精纯灵气和生机,正是他们当时最急需的疗伤圣品。他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将那珍贵的泉水盛入随身携带的玉葫芦。可就在他刚把葫芦口封好,准备唤战红缨过来分享这意外之喜的瞬间,异变陡生!

头顶那片凝固的灰暗“天空”,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没有雷声,没有电光,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的毁灭意念,如同冰冷的探针,瞬间扫过。紧接着,那汪清澈的、散发着诱人灵气的泉水,就在他眼皮底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浑浊、干涸!不过几个呼吸,泉眼彻底消失,原地只留下一个迅速被尘埃填满的浅坑,仿佛那汪清泉从未存在过。而他腰间那个刚封好的玉葫芦,也无声无息地化为一捧细腻的白色粉末,从他指缝间簌簌滑落。

厄运,如影随形。天道标记带来的“修正”,已不仅仅局限于直接的攻击,它渗透进了他们生存的每一个细节,精准而致命地掐灭任何一丝可能好转的希望。

萧遥的手指无力地从储物袋上滑落,指尖深深抠进身下冰冷的灰土里。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头顶,比这夹缝里的冰冷更甚。他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想那瞬间消失的泉水,不去想那些莫名变质失效的丹药,不去想休息时从天而降的陨石碎块,甚至不去想战红缨差点被自己战戟绊倒时那惊险又荒谬的一幕……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翻涌的绝望和愤怒。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目光无意间扫过战红缨那柄斜插在地的战戟。那冰冷沉重的金属戟杆上,靠近握柄下方一点的位置,赫然多了一道深深的、新鲜的凹痕,边缘还带着撞击的毛刺——正是她力竭摔倒时,沉重的戟尾狠狠砸在地面一块凸起的次元碎石上留下的印记。这柄伴随她征战无数、饮血无数的凶兵,此刻也和他们一样,伤痕累累。

萧遥的嘴角扯动了一下,想自嘲地笑笑,却只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带来一阵刺痛。

就在这时,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窥视感,如同冰冷的蛛丝,轻轻拂过他们所在的位置。

萧遥和战红缨几乎是同时猛地抬头!动作牵扯伤势,剧痛让两人都闷哼了一声,但目光却瞬间变得锐利如刀,穿透弥漫的尘埃,精准地锁定了一个方向——不远处,一块半人高的、边缘流淌着浑浊暗光的次元碎片后面。

几双眼睛,正从碎石和阴影的缝隙间,小心翼翼地望过来。那目光里混杂着浓得化不开的惊惧、麻木,以及一种近乎本能的、深不见底的警惕。

偷窥者被这突如其来的凌厉目光惊得猛地一缩!碎石后面传来几声压抑的、短促的抽气声,还有衣物摩擦石块的窸窣响动。似乎有人慌乱地想躲藏得更深,但空间狭小,反而弄出了更大的动静。

短暂的死寂。只有远处永恒的混沌嗡鸣,以及两人粗重的喘息声。

萧遥强行压下因警惕而瞬间绷紧的身体带来的剧痛,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松开紧握的拳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不那么具有攻击性,尽管这很难。他尝试着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但尽量放缓了语调:“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路过,受了伤……想借此地……歇息片刻。” 每一个字都像砂砾摩擦着喉咙。

碎石后面沉默了片刻。过了一会儿,一个极其苍老、颤抖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口音和无法掩饰的恐惧,断断续续地飘了出来:“外……外来者……你们……你们身上……有……有‘上面’……不喜欢的……味道……很……很重……”

“上面”?萧遥的心猛地一沉。这些看似挣扎在生存边缘的凡人村民,竟然能感知到天道标记的气息?或者说,他们感知到的是天道标记带来的、那种被世界规则排斥的“异常感”?

“我们……被一些不好的东西缠上了。”萧遥斟酌着用词,没有直接提及天道,“只是暂时借个地方歇脚,伤好一些就走。不会打扰你们。”

“走?”另一个稍微年轻些、同样充满恐惧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被‘上面’盯上……还能……往哪里走?这‘余烬’……就是所有路的尽头了……”声音里充满了绝望的宿命感。

碎石后面又是一阵压抑的沉默和窸窣声。显然,村民们内部也在挣扎和争论。过了好一会儿,那个苍老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石头屋子……最东头……那间……塌了半边顶的……没人了……你们……自己去吧……记住……别生火……别弄出……大动静……‘上面’……偶尔也会……往这夹缝里……‘看’一眼……”

“多谢。”萧遥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但更多的是沉重。他看向战红缨,眼神示意。战红缨咬着牙,眼中战意虽未熄灭,却也明白此刻的处境。她深吸一口气,强忍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双手猛地撑地,凭借着惊人的意志力,一点点地将自己沉重的身体从尘埃里撑了起来!每一次肌肉的发力都伴随着骨骼的呻吟和伤口的崩裂,鲜血再次从焦黑的裂口渗出,但她硬是凭借着纯粹的武道意志,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伸手抓住了斜插在地的战戟。

萧遥也挣扎着起身,动作同样缓慢而痛苦,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两人相互搀扶着,或者说,是凭借着对方的存在作为支点,才勉强没有再次倒下。他们拖着伤痕累累、几乎报废的躯体,一步一挪,在身后留下深深浅浅、沾着暗红血迹的脚印,朝着村子最东头那座塌了半边屋顶的、如同巨大伤疤一样的石屋挪去。

每一步都无比艰难,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脏腑的剧痛。时间仿佛被拉长,凝固的空气沉重地挤压着他们。短短几十丈的距离,竟如同跨越了千山万水。当他们终于挪到那破败石屋的阴影下时,两人都已汗如浆出,脸色惨白如纸,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支撑的力气。

石屋比远处看着更加残破。墙壁由粗糙的灰黑色石块垒砌,缝隙巨大,灌着冷风。面向村子内部的半边屋顶还算完整,由干枯的藤蔓覆盖着厚厚的尘土。而另一边,则彻底坍塌了,断裂的藤蔓和碎石胡乱地堆叠在屋内的地面上,露出外面那片永恒灰暗、扭曲的次元壁垒景象,如同一个巨大的、通往虚无的伤口。屋内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灰尘、霉菌和某种陈旧血迹混合的腐朽气味。

萧遥和战红缨几乎是瘫倒在屋内相对干净些的角落里,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冰冷的触感透过破碎的衣物传来,反而稍稍缓解了伤口火烧火燎的剧痛。疲惫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两人吞没。紧绷了不知多久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虚弱感和沉沉睡意。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身体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休息。

“轮流……警戒……”萧遥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眼皮已经开始打架。

“嗯。”战红缨只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坍塌的屋顶豁口,以及更远处灰蒙蒙的村庄景象,握着战戟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强行对抗着汹涌的睡意。她的身体微微颤抖,那是极度疲惫和伤痛与顽强意志激烈对抗的表现。

萧遥不再说话,几乎是瞬间就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意识在混沌的黑暗边缘沉浮,身体的本能却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如同绷紧的弓弦。就在这半梦半醒的恍惚间,他胸口的皮肤,那紧贴着沉寂的欺天石的位置,突然传来一丝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悸动!

那感觉,像是沉睡的毒蛇在梦中无意识地扭动了一下身躯,鳞片刮擦过敏感的肌肤。

萧遥猛地一个激灵,残留的睡意被瞬间驱散!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几乎是本能地、不顾一切地调动起体内仅存的、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神识之力,强行刺入紧贴胸口的欺天石内部!

“嗡……”

意识沉入的瞬间,仿佛坠入了一片死寂冰冷的宇宙废墟。曾经浩瀚无边的混沌本源气息,如今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几乎难以察觉。核心处,那道代表着欺天石本源的、曾经璀璨如星璇的印记,此刻黯淡得如同即将熄灭的余烬,只剩下极其微弱的、不稳定的光点。

然而,就在这黯淡的核心边缘,一道原本相对细小、看似稳定的裂纹,此刻正无声地、极其缓慢地……延伸着!

它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藤蔓,在枯竭的本源之壁上,以一种肉眼难以察觉、却坚定得令人心寒的速度,朝着更深处、更核心的区域,悄然爬行。每一次细微的延伸,都伴随着本源印记光点一阵剧烈的、痛苦的明灭闪烁,仿佛随时会彻底崩散!而那道裂纹蔓延的轨迹周围,原本枯寂的本源空间里,似乎有某种无形的、充满恶意和修正意志的力量,在贪婪地渗透、侵蚀!那是天道之力残留的“余毒”,如同附骨之蛆,在欺天石最虚弱的时候,顺着它自身濒临崩溃的裂痕,进行着无声的、致命的侵蚀!

这蔓延虽然缓慢,却不可逆!每一次延伸,都在加速着这块神石最终崩碎的倒计时!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萧遥的灵魂!比身体的伤痛更甚!他猛地收回神识,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碎的衣袍,眼神中充满了惊悸和后怕。

“怎么了?”战红缨立刻察觉到他剧烈的反应,瞬间扭过头,战戟的锋刃下意识地指向了门口方向,眼神锐利如鹰隼。

“……裂纹……在蔓延……”萧遥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喘息和压抑不住的恐惧,“天道的力量……在顺着裂痕……侵蚀它的核心……它在加速崩溃……”他低头,死死盯着胸口衣袍下那微微凸起的轮廓,仿佛看着一个即将引爆的、毁灭一切的炸弹。

战红缨握着战戟的手指关节捏得咯吱作响,指节因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她没有说话,但那紧绷的下颌线和眼中骤然暴涨、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凌厉战意,已经说明了一切。那是对绝境的不甘,对无形敌人的愤怒,以及不惜一切也要撕出一条生路的决绝。沉默如同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两人心头。残破石屋的阴影里,只剩下粗重压抑的呼吸声,和欺天石内部那无声的、走向毁灭的倒计时。

时间在这死寂的缝隙里失去了意义,唯有伤痛和疲惫是真实的刻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刻,也许是半日。凝固的空气被一阵极其轻微、带着迟疑的脚步声打破。声音来自石屋那扇摇摇欲坠、用几根枯藤勉强捆扎住的破旧木门外。

萧遥和战红缨瞬间从各自的痛苦和警戒中惊醒,目光如电,齐齐射向门口。战红缨的手无声地握紧了斜靠在身边的战戟戟杆,尽管这个动作让她臂膀的伤口再次崩裂,渗出血丝。

门板极其轻微地晃动了一下,发出“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一条缝隙被小心翼翼地推开,只够探进一个脑袋。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瘦骨嶙峋,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皮肤是长期缺乏光照和营养不良的蜡黄色,包裹在同样破旧、打满补丁的灰黑色粗布衣服里,显得空空荡荡。他的头发枯黄稀疏,像一蓬乱草。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腿,自膝盖以下以一种怪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受过重伤且未能得到有效救治,只能跛着行走。

少年脸上带着浓得化不开的恐惧,眼神躲闪,不敢与屋内的两人对视。他手里捧着一个粗陶碗,碗里盛着大半碗浑浊的液体,微微晃动着,散发出淡淡的、类似发酵苔藓和金属锈蚀混合的古怪气味。

“阿……阿爷让……送来的……”少年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口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几乎要把头埋进胸口,“溪……溪水……烧……烧开过的……”他飞快地将碗放在门口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如同放下一个烫手的山芋,然后立刻就想缩回脑袋关上门。

“等等。”萧遥开口,声音尽量放得平缓,却依旧沙哑干涩。

少年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僵在原地,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几乎要瘫软下去。

“别怕。”萧遥看着少年那因恐惧而扭曲的脸和扭曲的腿,心中掠过一丝复杂。他放缓语速,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多谢你,还有你阿爷。这水……很及时。”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少年那条扭曲的腿,又移回少年惊恐的脸上,“你叫什么名字?”

“……石……石头……”少年低着头,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细不可闻。

“石头?”萧遥重复了一遍,点点头,“好名字。像这里的石头一样,硬。”他试图扯出一个笑容,但脸上的伤口让这个笑容显得僵硬而怪异。

少年石头飞快地抬眼瞥了萧遥一下,又立刻低下头,但身体似乎没那么抖了。他似乎被萧遥话里那点微弱的、带着某种认同的意味触动了一下,尽管恐惧依旧占据着主导。

“石头,”萧遥再次开口,声音更缓,“我们不会待太久。伤好一点就走。不会给你们……惹麻烦。” 他强调了“走”字。

石头沉默着,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飞快地又瞥了一眼屋内的两人,特别是战红缨那杆冰冷沉重的战戟,以及萧遥胸前衣袍下隐约透出的暗沉石头轮廓。他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被巨大的恐惧压了下去。他猛地缩回头,用尽全力将那扇破旧的木门重新拉上,门外传来他跛着脚、慌乱跑远的脚步声,迅速消失在死寂的空气里。

门口,只剩下那个粗陶碗,盛着浑浊的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涟漪。

战红缨一直紧绷的身体这才稍稍放松了一丝,但眼神依旧警惕。她看了一眼那碗水,又看向萧遥:“你信他们?”

“不信。”萧遥回答得异常干脆,声音冰冷,“但我们需要时间。哪怕是一个时辰。” 他挣扎着挪过去,拿起那个粗陶碗。入手粗糙冰冷。他凑近碗口,没有立刻饮用,而是凝神细看。浑浊的水里悬浮着细微的灰色颗粒,那股混合着铁锈和腐败苔藓的气味更加清晰。他指尖悄然凝聚起一丝微弱到极致、几乎难以察觉的本源气息,小心翼翼地探入水中。

没有灵气波动。没有感知到明显的毒素。只有一种……极其深沉的、仿佛沉淀了亿万年的疲惫和死寂感。

他收回手指,端起碗,自己先喝了一小口。水入口冰凉,带着浓重的土腥和涩味,划过喉咙时如同刀割,几乎没有任何解渴的效果,反而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他强忍着不适,将碗递给战红缨。

战红缨看着他,没有犹豫,接过碗,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冷的浊水滑入喉咙,她眉头紧锁,喉头滚动了一下,才强行咽下。她将碗放回地上,抬手用同样布满污垢和伤痕的手背擦去嘴角的水渍,动作干脆利落。

“比血难喝。”她简短地评价了一句,声音依旧沙哑。

萧遥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两人靠着冰冷的石壁,默默地分食了最后几粒药效微弱得可怜的丹药。苦涩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如同他们此刻的处境。

夜幕,以一种极其诡异的方式降临在这片世界夹缝之中。

并非因为星辰隐没,而是次元壁垒深处那片永恒扭曲、散发着混沌微光的背景,其亮度开始以一种缓慢而恒定的节奏衰减。灰蒙蒙的光线如同潮水般退去,被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粘稠的黑暗所取代。这黑暗并非纯粹的黑,其中依旧流淌着极其微弱、难以辨识的混沌流光,如同深海巨兽皮肤上黯淡的磷光,无声地勾勒出巨大次元碎片的狰狞轮廓和远处壁垒扭曲的褶皱。整个余烬村,连同它周围死寂的荒原,都被这种粘稠的、带着冰冷压迫感的黑暗所吞噬。

绝对的寂静统治了黑夜。白昼里那点微弱的混沌嗡鸣,在黑暗降临后似乎也被冻结了,只剩下一种令人心头发毛的、真空般的死寂。寒冷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无孔不入地钻入残破的石屋,穿透两人单薄破碎的衣物,刺入骨髓深处。身上的伤口在这极致的寒冷下,反而传来一种迟钝的、被冻僵般的麻木感,但内里的灼痛并未消失,形成一种冰火交织的折磨。

萧遥和战红缨背靠着冰冷的石壁,蜷缩在屋内最深的角落里,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呼吸间喷出的白气,在接触到冰冷空气的瞬间就凝结成细小的冰晶,簌簌飘落。两人都沉默着,保存着每一分体力,对抗着寒冷和伤痛。

然而,这死寂的寒夜并未持续太久。

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静电般的麻痒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萧遥的皮肤表面。这感觉极其微弱,瞬间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紧接着!

“滋啦——!”

一道极其纤细、却凝练纯粹到极致的紫色电芒,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骤然撕裂了石屋上方那片粘稠的黑暗!它并非来自次元壁垒深处,而是诡异地、毫无征兆地直接出现在石屋塌陷的屋顶豁口上方!目标明确无比,直指屋内角落里的萧遥!速度快得超越了视觉的捕捉,只留下一道转瞬即逝的、刺目的紫色残影!

毁灭的气息,冰冷、精准、毫不留情!

“哼!”战红缨的反应快到了极致!在那道紫芒出现的瞬间,她一直紧握战戟的右手早已蓄势待发!几乎是凭借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战斗本能,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沉重的战戟被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和角度向上斜撩而起!暗红的戟刃并非去格挡那道快若闪电的紫芒——那根本来不及!而是精准无比地迎向了紫芒末端、那即将爆发开来的毁灭性力量的核心点!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开的爆鸣!紫色的电光与暗红的戟芒猛烈碰撞!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能量被强行压缩、湮灭时发出的沉闷嘶吼!

狂暴的冲击波在狭小的石屋内炸开!本就摇摇欲坠的墙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簌簌落下碎石和尘土!战红缨如遭重锤轰击,闷哼一声,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狠狠掼在身后的石壁上!本就遍布裂口的后背皮甲瞬间撕裂,坚硬的石壁撞得她眼前发黑,喉头一甜,鲜血再次从嘴角溢出。她死死握住战戟的手剧烈颤抖,虎口崩裂,鲜血顺着冰冷的戟杆流淌而下。那杆沉重的战戟,戟刃上被紫雷轰击的地方,留下了一个清晰的、焦黑的凹坑,周围蔓延开细密的裂纹!

那道凝练的紫雷被战戟精准地引爆、偏移了大部分威力,但依旧有一小缕如同跗骨之蛆的毁灭之力,穿透了戟芒的拦截,狠狠劈在了萧遥身前的地面上!

噗!

没有巨响,只有一声沉闷的穿刺声。坚硬的、混杂着次元碎石的地面,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过的黄油,瞬间出现一个拳头大小、深不见底的焦黑孔洞!边缘的石头呈现出熔融后迅速冷却的琉璃状,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一股焦糊和硫磺混合的气味弥漫开来。

紫雷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死寂和黑暗重新笼罩下来,只有石屋内弥漫的尘土、血腥味和焦糊味,以及战红缨压抑不住的痛苦喘息,证明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击。

萧遥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身体僵硬,瞳孔微微收缩,死死盯着身前那个还在冒着白烟的焦黑孔洞。刚才那一瞬间,死亡的冰冷几乎擦着他的鼻尖掠过!那道雷,太精准了!太隐蔽了!它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毁天灭地的威能,却如同刺客的毒匕,阴险、致命,精准地指向他天道标记的核心!如果不是战红缨那超越极限的反应和精准到毫巅的拦截,此刻地面那个焦黑的孔洞,就会出现在他的胸口!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穿过坍塌的屋顶豁口,投向外面那片粘稠、死寂、仿佛凝固了的黑暗虚空。那里空无一物,只有永恒的混沌阴影在无声流淌。然而,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意志,如同俯瞰蝼蚁的漠然目光,清晰地穿透了这片世界的夹缝,牢牢地锁定了他!

天道并未远去。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如同一个耐心的猎人,在猎物自以为获得喘息之机时,投下精准的毒矢。警告,亦是宣告。

“咳……没事吧?”战红缨的声音传来,带着喘息和痛楚,却异常稳定。她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撑着战戟,艰难地重新调整好坐姿,后背紧贴着冰冷的石壁,目光如同永不熄灭的火焰,警惕地扫视着豁口外的黑暗。

萧遥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带着血腥和焦糊味的空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悸和翻涌的寒意。他看向战红缨,看着她嘴角的血迹,看着她虎口崩裂的手,看着她战戟上那个刺眼的焦黑凹坑,还有她眼中那永不屈服的战意。

“没事。”萧遥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它还在看着我们。”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回自己胸口的位置,隔着衣袍,仿佛能感受到那块布满裂纹的石头传来的冰冷和死寂。“时间……真的不多了。”

寒夜漫长,冰冷刺骨。石屋内,尘埃在微弱混沌流光下无声飘浮。萧遥和战红缨如同两头受伤的孤狼,蜷缩在冰冷的角落,靠着彼此的存在和顽强的意志,对抗着无边的黑暗、伤痛和那如芒在背的冰冷注视。

萧遥闭着眼,意识却异常清醒。身体的剧痛和灵魂深处天道标记带来的排斥感如同跗骨之蛆,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但更让他心焦如焚的,是紧贴胸口的那块石头。神识小心翼翼地、如同触碰最脆弱的琉璃般再次沉入欺天石内部。核心处那黯淡的光点依旧在明灭,如同风中残烛。而那道正在缓慢延伸的致命裂纹,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他意识的视野里,每一次极其细微的蠕动,都让他的灵魂为之颤栗。

修复……必须修复!否则,下一次精准的紫雷落下时,战红缨还能挡得住吗?或者,当这块石头彻底崩碎,他们失去最后一点遮蔽的瞬间,天道的“修正”便会如雷霆般降临,将他们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抹去!

可材料……材料在哪里?古战场遗迹中,那些被安抚的英灵残念传递的信息碎片……模糊,残缺,充满了时间的隔阂感……“本源……同源之物……补天……遗泽……”这些破碎的词句,究竟指向何方?在这片被世界遗忘的夹缝里,又怎么可能找到能与混沌本源同源、能修补欺天石裂痕的“遗泽”?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紧绷的神经。

时间在死寂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石屋外,那粘稠的黑暗开始极其缓慢地褪色,次元壁垒深处那种灰蒙蒙的混沌微光重新占据了主导。白昼,以一种毫无生气的方式再次降临余烬村。

屋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声响,是那种小心翼翼的、跛着脚的脚步声,在松软的尘埃上拖曳着,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他们残破的木门外。

又是那个叫石头的少年。

这一次,他手里捧着的不是水碗,而是两个用某种灰黑色宽大叶子包裹着的东西。叶子散发着淡淡的、类似干枯苔藓的气味。他依旧只推开一条门缝,蜡黄的小脸上恐惧依旧,但似乎比昨天少了一点极致的惊惶。他将那两个叶子包裹放在门口昨天放水碗的位置,动作依旧飞快,放好就想跑。

“石头。”萧遥再次叫住了他,声音比昨日稍微顺畅了一丝,但依旧沙哑。

少年猛地一僵,停下脚步,却没有立刻缩回头,只是身体微微颤抖着,低着头,不敢看里面。

“昨天……谢谢你的水。”萧遥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一些。他目光扫过地上那两个叶子包裹,“这是什么?”

“……糊……糊糊……”石头的声音依旧细若蚊蚋,带着浓重的口音,“阿娘……采的……灰苔……磨的……能……能顶饿……”他似乎用了很大力气才说完这句话。

“灰苔?”萧遥心中一动。在这片死寂的夹缝里,竟然还有能食用的东西?他尝试着用那微弱的神识去感知门口叶子包裹里的东西。没有灵气,只有一种极其微弱的、类似植物根茎的沉滞生机,以及一种浓重的土腥味。

“替我谢谢你阿娘。”萧遥说道。他看着少年那条扭曲的腿,沉默了一下,问道:“你的腿……怎么伤的?”

石头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那条扭曲的腿,仿佛那是一个巨大的耻辱和痛苦的根源。他的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耸动起来,却没有发出哭声,只有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是……是‘天石’……”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石头身后不远处响起,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恐惧。

萧遥和战红缨的目光瞬间越过石头的肩膀,投向门外。只见昨日那个在碎石后窥视、声音苍老的老者,此刻正拄着一根同样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折断的黑色木棍,佝偻着腰背,站在几步开外的尘埃里。老者穿着一件同样打满补丁、几乎看不出原色的灰黑布袍,脸上皱纹深刻如同刀刻斧凿,每一道都浸染着风霜和苦难的痕迹。他的眼睛浑浊不堪,眼白泛着灰黄色,瞳孔深处却似乎沉淀着某种洞悉世情的、令人心悸的麻木与悲哀。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抓着木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老者浑浊的目光扫过屋内一片狼藉的景象——墙壁上被冲击波震出的新裂缝,簌簌落下的尘土,特别是地面上那个还在散发着微弱硫磺焦糊味的、深不见底的焦黑孔洞。他布满皱纹的脸皮剧烈地抽搐了一下,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致的恐惧和一种“果然如此”的绝望。他看向萧遥和战红缨的眼神,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意味,仿佛看着两个移动的灾祸之源,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怜悯。

“‘天石’?”萧遥捕捉到这个关键的词,目光锐利起来,“那是什么?”

老者的目光从地面的焦黑孔洞移开,落在石头那条扭曲的腿上,声音更加干涩沙哑:“……很久……很久以前了……那时石头还小……不知死活……跟着几个胆大的小子……跑去了村西头……那片‘乱石坡’……”

他抬起枯槁的手,指向村庄西面。萧遥顺着他的指引,透过石屋的缝隙看去。在村子最西边的边缘,靠近次元壁垒最混乱扭曲的区域,隐约可见一片更加嶙峋、更加巨大、也更加不稳定的次元碎片堆积地。那些碎片形状怪异,表面流淌的混沌微光也更加躁动不安。

“……‘乱石坡’……邪性……”老者的声音带着一种梦呓般的恐惧,“平时……没人敢去……可那天……不知怎么的……从‘上面’……掉下来一块……石头……”

老者的眼神变得空洞而遥远,仿佛陷入了那个恐怖的回忆:“……不大……黑漆漆的……像个……烧焦的……心脏……掉在‘乱石坡’最里面……冒着烟……石头那傻小子……离得最近……想去捡……”

“轰隆!!!”

老者的话音未落,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痛苦呻吟,伴随着剧烈的震动,猛地从西面——那片被称为“乱石坡”的方向传来!

整个余烬村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船,剧烈地摇晃起来!残破的石屋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墙壁上本就存在的裂缝瞬间扩大,簌簌落下大片的碎石和尘土!地面像波浪般起伏,门口那个装着灰苔糊糊的叶子包裹被震得翻滚开去!

“啊——!”石头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本就站立不稳的跛脚让他瞬间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倒在门口的尘埃里!

“天石!是天石又动了!!” 老者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充满绝望的凄厉嚎叫,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再也顾不上萧遥和战红缨,也顾不上摔倒的石头,拄着木棍,踉踉跄跄地就往远离“乱石坡”的方向、村子中心逃去!那仓皇逃窜的背影,充满了末日降临般的恐慌!

剧烈的震动还在持续!西面那片巨大的次元碎片堆积区域,在萧遥和战红缨的视野中,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无数房屋大小的、边缘流淌着狂暴混沌光芒的巨石在翻滚、碰撞、移位!沉闷的撞击声和岩石碎裂的爆响如同滚雷,接连不断地传来!一股混乱、狂暴、充满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如同无形的飓风,正从“乱石坡”的核心区域扩散开来!

在那片翻滚崩塌的巨石阴影深处,一道极其暗淡、却带着一种古老、沉重、仿佛能引动空间塌陷的乌光,一闪而逝!那光芒转瞬即没,快得如同幻觉,却瞬间攫住了萧遥全部的心神!

冰冷!死寂!混乱!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同根同源般的微弱悸动!

是它!那块所谓的“天石”?那感觉……竟和他胸口的欺天石,有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相似性!虽然微弱,却如同黑夜里的萤火,瞬间点燃了萧遥眼中沉寂的火焰!

“红缨!”萧遥猛地转头,看向身边同样因剧震而绷紧身体的战红缨,声音因为激动和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带着一丝变调,“感觉到了吗?!”

战红缨的目光早已死死锁定“乱石坡”的方向,眼中燃烧着同样锐利的火焰。她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带着无比确认意味地点了一下头!她的手,已然紧紧握住了身边那杆布满伤痕的战戟!

震动渐渐平息,只留下漫天的尘埃和一片狼藉的村庄。死寂重新笼罩,但一种无形的、更加沉重的危机感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希望,却在这片名为“余烬”的死地角落,悄然弥漫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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