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牢之并不傻,王凝之这样的安排,明显是想拉拢徐州军,甚至是控制这支队伍,所以他闻言后稍有迟疑。
“兹事体大,我恐怕处理不好,徐州军如何能服我?”
王凝之给他吃下定心丸,“郗刺史是我舅父,我家四郎与你父亲同在徐州军中,他们都会帮你,徐州又是你的老家,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郗愔素无大志,虽然心向朝廷,但不是个会做事的人,王凝之主动出兵助他收复青州,他高兴还来不及。
至于王肃之,他肯定是无条件站在兄长这边的;刘建更不用说,儿子刘牢之已是陈留太守,这可比他的杂号将军强太多了,前途一片光明,他没道理不全力支持儿子。
见刘牢之仍在思考,王凝之笑道:“不要想太多,你只要能证明自己的实力,徐州军自然会服你。”
刘牢之出身徐州彭城,与徐州军天然的亲近,加上王凝之早就埋伏下的王肃之和刘建二人,几人合力取得徐州军的信任不是难事。
“使君是想要借机拿下青州,还是想要夺取徐州的兵权?”刘牢之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
王凝之笑了笑,“你相信我,就按我的指示去做,问这些,不过是徒增烦恼。”
刘牢之的政治敏感度很差,还不懂得变通,所以王凝之没有解释太多,免得他瞻前顾后,连仗都打不好。
青州和徐州的事,先要看桓温北伐的结果,最后能做到哪一步,王凝之自己也说不好。
刘牢之想了一阵,面色坚毅起来,起身来到王凝之面前下拜道:“我听使君的。”
王凝之赶紧扶起他,“你我之间,不用这样。”
刘牢之这一拜,是表明他对王凝之的忠诚,他在几年时间内,从白身晋升到太守,全是王凝之一手提拔的。
站在王凝之的角度,他知道刘牢之的能力配得上这些;但站在刘牢之的角度,面对王凝之这样的恩情,他只能肝脑涂地。
挑选三千洛阳精锐后,刘牢之走水路,从黄河进入青州境内。
王凝之继续赶路,继续向西来到荥阳城,谢玄被调到兖州后,王凝之将荥阳太守给了王操之。
司州境内王凝之打下的郡县,根本不需要通过朝廷,他就直接任命了,反正建康那边也不管。
王操之看着风尘仆仆的兄长,忧心道:“收到阿兄的传信,我紧急进行了征兵,如果算上洛阳那边的新兵,勉强能有一万人。”
新收复的兖州各地都需要驻军,刘牢之又带走一些,剩下的还要留给谢玄撑场子,所以王凝之带出去的水陆两万人,带回来的就只剩下两千了。
“很好,有了这一万人,我在大司马那里就可以交代了。”
王凝之很清楚洛阳的紧张状况,所以从不大肆征兵,哪怕送回来不少俘虏,也是打散到各个郡县划地为农。
总要先解决钱粮和人口的问题,才能扩张兵力。
王操之听说桓温交代的任务是攻打上党,有些担心,“阿兄不要像以前那样亲自上阵指挥,交给下面的将领也就是了。”
“知道了,”王凝之笑着交代六弟,“北伐大军会从荥阳过境,进入黄河河道,你留心着点,提前去恭迎一下大司马。”
王操之嘟囔道:“我会的。”
桓温对王凝之有些意见,连带着对王操之肯定也没好脸,好在王操之是个老实孩子,受些白眼啥的都能忍下,这要是换了王徽之或者王献之,估计得当场让桓温下不来台。
当下可是桓温的人生巅峰,明着和他作对跟找死没什么区别。
荥阳的事情交代完,王凝之顾不上休息,继续西行,赶回金墉城。
一路披星戴月,刘桃棒喊开已经关闭的城门,一行人返回刺史府。
姜顺迎了出来,问道:“郎君怎么这么晚回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王凝之脱下大氅和软甲,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吩咐道:“没什么事,不要惊动了后院,快去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清洗一番后,王凝之换上宽袖大衫,来到书房。
他不在洛阳的日子,谢道韫会将日常公文都整理好,放在这里。
王凝之粗略翻了下,困意涌上来,斜靠在榻上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生物钟准时地将他唤醒。
只休息了一个多时辰的王凝之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走出书房。
“阿耶你醒啦。”一个小身影快速地扑了过来,大声喊道。
王凝之搂住儿子,开心道:“是啊,阿奴也起得很早。”
王殊得意道:“每日早起,读书习字,我可从来没偷懒。”
王凝之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真不错,阿娘起来了吗?”
“还没呢,我刚去看过,”王殊的声音立刻变小了,“阿娘最近不太舒服,睡得不好。”
王凝之不满地看向边上的姜顺。
姜顺赶紧解释道:“夫人不让我说,府里的医师看过了,说是忧思过度,需要少操心、多休息。”
王凝之叹了口气,让儿子先去完成功课,自己一会再去陪他。
王殊懂事地答应下来,跟着姜顺出去了。
王凝之快步来到后院,几名女使欲上前行礼,被他挥手制止。
清娘正在外间准备早餐,看到王凝之进来,一脸惊喜地低声道:“郎君可算回来了,夫人这几日一直念叨着呢。”
王凝之点点头,轻声道:“夫人可有说什么?”
清娘为难道:“一会是洛阳,一会是兖州,还有北伐军什么的,我也不太懂。”
王凝之明白了,近来洛阳军调动频繁,军械和粮草物资的供应都十分繁琐,加上担心桓温会对王凝之不利,谢道韫这才身体不适。
两人小声地聊了几句,里间传出声响。
王凝之上前拉开里间的门,见谢道韫正从榻上探起脑袋,赶忙跑过去扶住她,坐在榻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愧疚道:“我吵醒你了。”
谢道韫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喜色,“怎么突然回来了?”
两人常有书信往来,兖州的进度谢道韫是知道的,只是王凝之面见桓温之后,便一路返回,没有再写信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