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生接下来一星期都在忙他的瓜子生意。
先找关系租下西湖电影院隔壁那栋楼。
再让罗援朝去工商局注册老乡瓜子商标、办营业执照。
接着找杭城供销合作社达成葵花籽采购协议。
最后从乡下招来5个手脚勤快,服从安排,但却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的文盲女工,交给芸姨调教。
“罗厂长,你这私营瓜子厂可要注意,雇员必须控制在七人以内,多一个都不行。”
瓜子厂开工第一天,工商局和税务局的同志们轮流上门拜访。
罗援朝只管笑脸相迎,端茶倒水递香烟,给同志们留下一个非常憨厚老实的印象。
同志们走出瓜子厂大门时,人手提着两斤刚炒好的原味香瓜子,有说有笑地边走边嗑,个个神采飞扬。
“哥,咱这罗大厂长做人也太大方了点,瓜子刚出锅,生意还没开张,他直接就送了几十斤出去。”
正在挥洒着汗水,猛炒瓜子的高墙,忍不住跟他哥嘟囔一嘴:“这群披着人皮的灰狼,根本喂不饱,今天给了,明天肯定还会再来。这瓜子生意,我看着有点悬。”
“你懂个屁。”
高城撇撇嘴,说:“罗哥这叫大智若愚。人家上门提醒的那句‘雇员不要超过七人’,就值这几十斤瓜子的钱了。”
“什么意思?”高墙有点听不懂,他发现,自从老哥去夜校上过课后,说话总是云里雾里的,让人不明所以。
见弟弟一脸茫然,高城干脆把话挑明了说:“夜校的老师讲过,《资本论》里面有个着名论断:私营企业雇工到了8个,就不是普通的个体经济,而是资本经济,是剥削。国内管这叫‘七上八下’,任何私营厂子都不能违反这个规定。”
“哦。”高墙哦了一声,心里仍然是一知半解,但却懒得多问了。
其实他想的是,俊哥那么厉害的人,要关系有关系,要本钱有本钱,明明随便干点什么都能干得风生水起,怎么就非得带我们来干这低三下四的炒瓜子呢?
而且还让罗哥当厂长,他那么憨的人,哪是当厂长的料啊。
不过,看到齐晓芸同志也在瓜子厂一线岗位,亲自上手,带头研究炒瓜子配方、开发新口感,高墙心中的怨言就暂且压了下来,总之先试试看,不行就撤。
……
陈俊生最近又找到了当初在老家做个体户,下乡卖冰棍、进城卖鸡蛋的乐趣。
“卖瓜子,卖瓜子嘞!”
晚上七点,西湖电影院门口,陈俊生准时开始吆喝:“颗粒均匀,粒粒饱满,一嗑三开,壳肉分离,香脆可口,回味浓郁的老乡瓜子,一毛钱一袋,一毛钱一袋!”
不远处,前两天刚刚升级为“云想服装店”老板娘,门店里各类服装卖到断码、断货,收钱收到手软的宋瑶同志,还是一如既往的,每天晚上都来电影院门口陪陈俊生卖瓜子。
另一边,小乔同志也没闲着,陈俊生卖力吆喝的时候,她就在旁边“咔嚓”、“咔嚓”地嗑瓜子。
在西湖影院大楼的灯光辉映下,乔书欣眉如远山含黛,肤若桃花含笑,婉约秀丽,清雅脱俗的俏模样,简直迷死人了。
这么漂亮的女同志,给人最直观的感觉就是:啥也不干,远远地看她嗑瓜子,都是一种享受。
就连从她嘴里吐出来的瓜子皮,仿佛都透着奶油香、透着果味甜。
若不是有道德约束,某些男同志简直恨不得把地上的瓜子皮收集起来,拿回家泡水喝。
这年头,电影票两三毛钱一张,搭配上一毛钱一袋的瓜子,从开场嗑到结束还有稍稍富余,对于年轻人来说,蛮实惠的。
关键这“老乡瓜子”,口感上确实跟陈俊生在门口吆喝的那段“广告词”,以及包装袋上印刷的“宣传语”非常吻合。
一嗑三开,香脆可口,回味浓郁。
越吃越想吃,越嗑越有瘾,根本停不下来。
“臭小子,咱这瓜子虽然一晚上能卖四五百袋出去,但是这2两瓜子卖价一毛,成本6分,算来算去的,好像赚不到什么钱呀?”
小乔同志爱数钱,每次陈俊生收摊前都会把当晚所有的收入交给她细数几遍。
之前陈俊生当着四个姨的面夸下海口,这瓜子生意一旦铺开,三个月就能赚几十上百万…
如今瓜子厂搞起来了,生意也慢慢步入正轨,却和当初的预期相差甚远。
罗援朝、高家兄弟还有厂里的五个女工,晚上炒瓜子,白天骑着自行车辗转于各大高校、工厂卖瓜子。
陈俊生自己也没闲着,白天上课,晚上摆摊,乐此不疲。
结果是,一晚上在电影院门口卖四五百袋瓜子,刨去成本,净赚十几块钱……
这收入在八零年代初不算低,顶得上小乔同志以前一个月的工资。
可是跟他以前干的那些事,赚的那些钱比起来,小巫见大巫,纯纯的蝇头小利。
“我猜啊,他现在只是牛刀小试。”
陈俊生笑嘻嘻的没说话,一旁的宋瑶同志却好似早就猜透了他的心思:“或者只是带着咱俩出来重新找一找当初摆摊做个体户的那种感觉,忆苦思甜来着。”
“表面笑得那么憨厚老实,实则心里肯定憋着坏主意,准备随时随地搞出点大动静,赚一大笔黑心钱。”
说罢,瑶姨还给陈俊生抛个媚眼,柔柔地问一句:“我说得对不,坏小子?”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