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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一步,看一步吧。”她的神识里泛起一声疲惫的喟叹,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往日里执掌三界因果、渡化众生的从容,在此刻碎得七零八落。她不知道百年后会面对什么,不知道那孩子降生时会掀起怎样的风浪,甚至不知道下一刻,盘锐或那神秘道人会不会再抛出新的算计。

可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文殊的慧剑仍在推演,却不再执着于“破局”,转而开始计算如何遮掩——如何在百年内不动声色地调整法身,如何在与唐僧师徒同行时避开可能暴露的细节,如何在西方教内部编织一个能暂时服众的理由。普贤的白象则在识海里圈定了几处隐秘的仙山,想着若事到临头,或许能寻个无人之地待产,至少能避开三界的窥探。

观音的目光掠过窗外,晨光已铺满庭院,猪八戒哼着小曲的声音早已消失在远处,仿佛昨夜的龌龊只是一场噩梦。可丹田处那真实的悸动在提醒她,这不是梦。她必须醒着,必须扛着,必须在这场由不得自己的困局里,硬生生蹚出一条路来。

她缓缓收回神识,不再内视那缕生机,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周身的定身咒上。当务之急,是先挣脱这禁锢——只有能动了,才能去查那道人的来历,才能去寻破解神水之法,才能为那注定要来的百年,做些微薄的准备。

净瓶里的甘露在识海中重新凝聚,这一次不再是为了扼杀,而是为了积蓄力量。她望着自己被攥出红痕的手腕,眼底的寒意渐渐沉淀为一种近乎麻木的坚韧。

不想生,却由不得她。

那就只能迎着。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是三界笑柄,是无法预知的未来,她也只能一步一步,走下去。

阳光穿过窗棂,在她凝住的身影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却照不进那层由屈辱、无奈与隐秘生机交织的阴霾里。屋内依旧寂静,可观音的识海深处,已悄然绷紧了一根弦,一根要在百年光阴里,绷到极致的弦。

甘露瓶的玉塞松了半分,柳枝垂落的水珠砸在云阶上,溅起的碎光里竟裹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观音垂眸抚过小腹,素白的指尖刚触到僧衣下微隆的弧度,便猛地攥紧了衣料——那处藏着的不仅是被暗算后悄然孕育的生命,更是连莲座佛光都照不进的悲苦。她望着云下轮回流转,眉心朱砂似蒙了层霜,唇角溢出的叹息轻得像要被西天风吹散,带着三分不甘、五分隐忍,余下两分全是对这桩隐秘的无措。

衣摆绣着的暗纹莲花被风掀起,露出腰间悄悄系紧的锦带,那是她试图掩去身形变化的最后遮掩。指尖掐诀召来莲座时,连佛光都比往日黯淡了几分,她足尖轻点莲瓣,转身往南海方向飞去,背影在云海间拉得愈发单薄。唯有垂在身侧的手始终护着小腹,瓶中柳枝轻轻晃动,似在替她藏着那句没说出口的委屈:这尊渡尽世人的佛,偏偏渡不了自己腹中的因果,也诉不出满心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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