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则之塔的阶梯泛着冷冽的光，萧凌的靴底碾过一片细碎的法则碎片，脆响在空旷的塔内荡开。
他仰头望去，顶端的核心结晶正悬浮在暗金色光阵中央——比三日前离开时亮了三分，裂痕却仍像蛛网般爬满表面，血红色警告文字如活物般跳动：“重塑法则，需献祭一人之命。”
“这是法则筛选新主宰的方式。”林雪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这位身着月白法则袍的守护者正垂眸凝视结晶，指尖轻轻拂过塔身刻痕，“它在测试候选者的道心——只有真正愿意为天地牺牲的人，才能获得它的认可。”
银月的短刃在掌心转了个圈，刃尖无意识地刮过石墙，火星溅在萧凌手背：“献祭？谁的命？你的？我的？还是那堆被影魔蛊控制的死士？”她尾音发颤，耳尖的银毛随着情绪微微炸开——这是她强压怒火的标志。
萧凌没有接话。
他的目光锁在结晶上，喉结动了动。
三日前石锋被拖走时的血泪、韩立踩碎重剑时的狞笑、传送阵启动前那抹从石锋剑身上泛起的金光，像走马灯般在眼前闪回。
他摸了摸怀中的法则笔记，纸页边缘还沾着自己的血，那是跳窗时被碎玻璃划的——疼，但比不过石锋喊“快走”时眼底的绝望。
“若它连质疑都不能容忍，”他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破界之刃，“那这法则本身就该被打破。”
话音未落，一张卡牌已被他从系统空间抽出。
卡面流转着星河流光，“命运逆转”四个古篆在中心灼烧，每道纹路都像在吞噬周围的法则之力。
林雪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向前半步，灵识刚触到卡牌边缘便被弹开，指尖泛起青紫色淤痕：“这是...禁忌级卡牌！你知道代价吗？上次有人用这种级别的卡牌，整座落日山脉都沉进了海底！”
银月的短刃“当啷”落地。
她转身抓住萧凌手腕，指甲几乎掐进他皮肤：“阿凌，你疯了？上回用‘空间割裂’你躺了三天三夜，这张卡...”她声音发哽，尾音被塔内的风声撕成碎片。
萧凌反手握住她的手。
掌心的血还未凝，混着银月的温度，像团烧不尽的火。
他望着银月发颤的眼尾，又转向林雪发白的嘴唇，突然笑了：“你们记不记得，石锋第一次偷酒被抓？他把所有罪名揽在自己身上，说‘我这条命不值钱，但得让小凌读书’。”他喉结滚动，“现在他的命被影魔蛊锁着，法则要我献祭别人的命换权柄——凭什么？”
卡牌在他掌心发烫。
他能听见系统的警报声在识海炸响：“警告！使用SSS级卡牌【命运逆转】将消耗当前全部体力、精神力，且有73%概率引发法则反噬。是否确认？”
“确认。”他在心里说。
银月突然拽他的衣角：“等等！你上次说这张卡是留着对付...”
“对付韩立？对付影魔蛊？”萧凌打断她，拇指抚过卡面，“不，要对付的从来不是他们。是这破法则定的规矩——凭什么主宰要跪着求认可？”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按在卡面中央，“我要让它知道，新的主宰，自己定规则。”
卡牌瞬间碎裂成金芒。
整座法则之塔剧烈震动。
顶部的结晶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与金芒相撞处炸出法则乱流，像无数把透明的刀割在三人身上。
银月被气浪掀飞，撞在墙上又滑落在地，短刃不知滚到了哪里；林雪的法则袍被割出几道口子，额角渗血，却仍咬着牙朝萧凌伸出手。
萧凌感觉有滚烫的液体从七窍流出。
他的体力在疯狂流逝，像被抽干的海绵，连站都站不稳。
但他望着结晶，望着那行血色警告文字在金芒中扭曲、剥落，突然笑出了声——比任何时候都畅快。
“看到了吗？”他踉跄着走向结晶，血滴在地面画出歪歪扭扭的线，“这破规矩...碎了。”
结晶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嗡鸣。
原本幽蓝的光转成炽白，亮得人睁不开眼。
银月在黑暗中喊他名字，林雪的法则力裹住他的腰试图将他拉离，但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结晶深处苏醒——不是影魔蛊，不是韩立的残念，是更古老、更庞大的存在。
“凡人——”
一道低沉的声音混着法则震动炸响。
萧凌在彻底昏过去前，最后看到的是结晶中央浮现的模糊人影。
那人影周身缠着金色锁链，每道锁链都刻满他看不懂的符文。
而它的眼睛，正透过刺目的白光，牢牢锁在他脸上。
法则结晶的白光如利锥刺破视网膜。
萧凌在剧痛中呛咳着跪伏在地，七窍渗出的血珠刚落地便被法则乱流蒸发成淡红雾气。
他听见银月带着哭腔的尖叫穿透轰鸣：“阿凌！抓住我！”可伸来的手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只能看见她指甲在屏障上抓出的星火。
那道低沉的声音裹着法则震颤灌进识海，萧凌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眼前的重影里，结晶中央的人影正缓缓凝实：人身蛇尾，鳞片泛着青铜锈色，额间竖瞳开合时，竟有细碎的法则碎片从瞳孔里簌簌坠落。
它被九道金链贯穿肩胛，锁链末端深深扎进结晶内壁，每挣扎一次，塔身便发出垂死般的哀鸣。
“你胆敢挑战法则秩序？”蛇尾扫过虚空，空气里炸开雷暴般的炸响。
萧凌眼前浮现出石锋被影魔蛊啃噬的脸，浮现出林雪说“献祭一人之命”时眼底的无奈，突然仰头笑出声。
血沫溅在蛇尾鳞片上，腐蚀出滋滋作响的黑洞。
“我非挑战，而是重建。”他撑着膝盖站起，每一寸肌肉都在抗议，“你困在这塔中千年，守着过时的规矩，看着废土生灵互相残杀——你配称法则的审判者？不过是旧时代的残余，”他抹了把嘴角的血，指节捏得发白，“不配再统治新生世界。”
蛇尾骤然扬起，带起的飓风将银月掀得撞在十米外的石壁上。
她咳着吐出一口黑血，短刃不知何时回到掌心，刃尖凝出冰蓝色灵能：“阿凌！我引开它注意力！”话音未落，人已化作银光扑向蛇尾，短刃划开的冰锥精准刺向竖瞳——那是方才观察到的弱点。
审判者竖瞳收缩，蛇尾横扫将银月拍飞。
萧凌趁机咬破舌尖，腥甜在口中炸开，系统提示音终于穿透识海的混沌：“检测到宿主精神力剩余12%，可启动【雷霆剑意】。”他反手抽出腰间的法则剑，剑刃嗡鸣着吸收空气中的法则之力，原本暗哑的剑身腾起紫色电弧。
“林雪！”他嘶吼着挥剑，紫色电龙撕裂虚空，“解析塔内结构！我需要你破了那些锁链！”
被震得半跪的林雪猛地抬头。
她扯下腰间的法则罗盘，指尖快速结印，罗盘表面的符文突然全部倒转。
“找到了！”她的法则袍无风自动，“审判者被九道【原初契约】锁在结晶里，这些锁链既是束缚，也是它维持法则运转的根基！”
银月擦着审判者的蛇尾滚到萧凌脚边，短刃在掌心转了个圈，血从她额角滴在萧凌手背：“我缠住它下盘，你冲上去！”她话音刚落，整个人已如游鱼般钻到蛇尾下方，短刃连刺七处关节——那是方才被冰锥划伤的位置，伤口正渗出墨绿色黏液。
审判者发出刺耳的尖啸，蛇尾狠狠砸向地面。
萧凌借势跃起，法则剑上的雷霆愈发炽烈。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听见系统倒计时在识海炸响：“精神力即将耗尽，3...2...”
“去！”他将全身最后一丝精神力注入剑刃，紫色电龙裹着法则剑直刺审判者额间竖瞳。
与此同时，林雪的罗盘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九道锁链同时崩断——那些维系旧法则的契约，终于在新生的力量下碎裂。
审判者的竖瞳里闪过惊恐。
它试图收缩蛇身躲避，却被银月的短刃死死勾住尾鳞。
法则剑穿透竖瞳的瞬间，萧凌看见它眼底翻涌的不是愤怒，而是解脱。
“原来...你也在等这一天。”他低喃着松开剑柄。
法则剑“当啷”落地，他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栽向地面。
下一刻，铺天盖地的法则之力突然涌入塔内。
原本裂痕密布的结晶发出清越的鸣响，蓝光如流水般漫过塔身，那些血红色警告文字像冰雪遇阳，瞬间消融。
萧凌感觉有温热的能量钻进七窍，正在修复他枯竭的经脉——是法则结晶在主动治愈他。
“成功了？”银月跌坐在他身侧，沾血的手抚上他的脸。
远处传来林雪的轻笑，她的法则罗盘正悬浮在结晶前，接收着源源不断的法则信息：“契约改写完成。从今往后，法则之塔不再需要献祭，新的秩序由...由萧凌的道心主导。”
萧凌望着头顶逐渐收敛光芒的结晶，突然想起石锋被拖走前的眼神。
他撑着坐起，掌心按在地面——有细微的震动从指缝传来，像大地在呼吸。
“看外面。”林雪突然指向塔外。
三人同时转头。
原本笼罩废土的灰雾正在消散，露出天际线处一抹淡青。
龟裂的土地里冒出嫩绿的芽尖，被影魔蛊腐蚀的河流重新泛起粼粼波光。
更远处，那些被法则枷锁困在异空间的幸存者正从传送阵里跌出，互相搀扶着望向法则之塔的方向，脸上是不敢置信的狂喜。
“这只是开始。”
极轻的低语突然在识海响起。
萧凌猛地抬头。
银月的短刃已指向塔顶，林雪的法则罗盘符文剧烈闪烁。
但塔内除了他们三人，空无一人。
“谁？”银月的声音发紧。
“不知道。”萧凌按住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顺着刚修复的法则网络，从极远的地方凝视着这里。
那视线冰冷、古老，像是蛰伏了无数纪元的巨兽，终于嗅到了猎物的气息。
法则之塔的顶端，重新归位的结晶突然泛起暗红纹路。
与此同时，千里外的废土上空，一朵乌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聚。
乌云中央，一道漆黑的裂口缓缓张开，像某种存在正透过裂缝，俯瞰着这个刚刚迎来新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