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色的窗帘隐隐透出了一个荧白色的圆影。
程槿禾望着那处，思绪杂乱，半会都没睡着。
被子与床单摩梭出稀稀疏疏的声音。
陆祈川手上使力环住她不动，声音有些懒：“梨欢那事你别想了，有空不如多想想我们的事情。”
“我们什么事？”她有些懵。
陆祈川悠悠道：“你答应过我什么？”
一秒钟，程槿禾想起来了。
“......”
“有些太赶了吧？”她忍不住要同他再商量一下。
话题才堪堪开个头就被陆祈川打住：“不赶了，我等七年了都。”
他还好心提醒道：“离向父母坦诚公开还有一周零三天。”
“......”
第二天程槿禾很早就去了工作室。
周应淮开了个会，把这个月的工作复盘了一遍。
他话语简洁，没过一个小时会议就结束。
任务繁重，大家收拾东西各自去忙。
“槿禾，和你商量件事。”他叫住了临走的程槿禾。
程槿禾应了声“好”又坐下，看着他：“怎么了？”
“杰恩接下了一部科幻电影的原画设计，想邀我去美国一起参与完成工作，他说他知道你不会去。”
程槿禾很快点点头，没什么惊讶：“你去吧，马上要过年了，工作室最近应该不会有什么大工作，我一个人能扛，大不了就再招几个人呗。”
“好，如果有任何工作需要随时发消息给我，我应该会在四五个月之后回来。”周应淮说。
她笑笑：“别了吧，去那边肯定忙得要死，别小瞧我，我能解决。”
“好。”
他利落地收拾手上的东西，去接着忙活了。
工作室里经常会陷入一种安静的氛围里。
一上午，程槿禾累得腰酸背痛，伸了个懒腰，活动脖子。
她已经好几天没这么奋发过了。
没一会小冰搬着纸箱从楼下上来，叫了声艾然，说楼下有帅哥找。
艾然耳根子有些红，低下头去收拾东西。
程槿禾看了眼手机，十一点半，时间正好，是吃饭的时候了。
她和小冰一块下楼碰上了艾然和路泽。
路泽笑嘻嘻的打招呼：“要一块去吃午饭吗？”
“不打扰你了。”程槿禾也回之一笑。
她和小冰在附近餐馆随便吃了点。
吃完，小冰就说开始犯困了，一会要先睡二十分钟再干活。
程槿禾看着手机屏幕：“睡一个小时吧。”
“老板你真好。”小冰往她身上贴贴。
程槿禾有些心不在焉，一直注意着手机上的消息。
孤儿院院长十分钟前给她发了消息，问她能不能去一趟孤儿院。
但是那会她在吃饭，就没看见这条消息。
现在回过去，问怎么了，又半会没得到消息。
回工作室之后，小冰拿了条毯子，去休息室了。
艾然他们都还没回来。
程槿禾刚在座位上坐下，有新消息进来。
院长：阿喜这几天感冒，我瞧着状态不太对，问她什么也不说，不知道你来会不会有用些。
程槿禾回了好。
她本来打算下了班之后再过去，脑海里浮现出阿喜瘦巴巴的小脸蛋，没几秒站起来，决定马上就过去。
当老板的好处估计就是，想旷工就旷工，没人敢说什么。
......
风有些大，阳光透过层云溢出来，隐隐衬出初春的色彩。
程槿禾下了车便裹紧大衣，朝孤儿院里走去。
风有些呼耳。
她已经好几天没来过，大门被重新刷了一遍，颜色更亮丽了一些。
院长就在院子里站着等着她。
两人一路朝着二楼走去，脚步有些急。
这个时间点，孩子们都在午睡，整个楼层很安静。
二楼最里面的房间里，只有阿喜一个人住在这间房间里，因为她生病了，需要隔开。
推开门的那一霎，程槿禾不自觉将动静放轻了些。
一米二的单人床上，阿喜裹着被子安静地躺着。
她一顿，没再挪步子，刚想转头跟院长说要不等一会再来，床上的人挪了挪身子，睁开一双圆咕噜眼睛看向她们。
她怔住，听到阿喜弱弱的声音：“槿禾姐姐。”
......
“听院长说你不愿意打针，是怕疼吗？”她轻声问道。
空气淡淡漂浮着一股无言的沉寂。
阿喜坐在床上低着脑袋好一会都没回她的话。
程槿禾又道：“你忘记了，我们是朋友，朋友之间不能有秘密的。”
阿喜这才慢慢抬起脑袋，神色犹豫：“因为我不想把病治好。”
“为什么？”
“这样就可以住在一个人的屋子里，不用跟他们交流了。”
程槿禾默了好一会，才隐约猜测出她口中的“他们”是谁，心里有些骇然：“有小朋友欺负你吗？”
阿喜点点头，过几秒又摇头：“他们没有打我，但是他们说我是笨蛋。”
“为什么？”
“因为我说我想去云城，他们说傻子才会惦记抛弃自己的人，抛弃自己孩子的人就是坏蛋，无论是什么理由，都不应该被原谅。”
程槿禾没想到年纪这么小的孩子也会有这么多心思，好像他们什么都知道。
缓了一两秒，她才道：“那你觉得呢，有被他们影响吗？”
阿喜又摇摇头：“我不知道。”
程槿禾弯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道：“那姐姐也该跟你分享个故事吧。”
“姐姐也是一个失去爸爸妈妈的孩子，他们是在我两岁的时候离开的，人们总说年纪小的孩子不记事，但是我记得很清楚，他们在离开之前，让我等他们，他们很快就会回来接我，然后我就一直等啊等啊，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我已经完全记不清自己爸爸妈妈的脸了，但是好像他们总是笑着的，无论是在我记忆欠缺的哪个时间段里。”
“那姐姐讨厌他们吗？”阿喜问道。
程槿禾摇头，笑道：“刚开始可能讨厌过吧，但是我也不记得了，我只知道，如果他们还在的话，一定会很爱我，我现在的爸爸妈妈也很爱我，所以有时候就会想，老天对我也不差吧，至少让我比别人多了两份爱，一份存留在天上，一份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