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胡同染成暖金色时，许大茂攥着红本本，跟娄晓娥站在供销社柜台前，鼻尖上还带着点细汗。他小心翼翼地摸出几张糖票，又数了五毛钱递过去：\"同志，来二斤水果糖，要带芝麻仁儿的那种！\"
\"拿着，晓娥，\"许大茂把包成四方块的糖纸塞进媳妇手里，笑得眼睛眯成缝，\"咱虽不能大办酒席，但这喜糖得让全院儿都尝尝！\"
两人回到后院许家时，许富贵正蹲在门槛上擦自行车，见儿子儿媳进门，手里的油布猛地顿了顿。许母倒是眼尖，一眼瞅见娄晓娥腕上若隐若现的红本本：\"哎呦！成了？真成了？\"
许大茂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把结婚证往桌上一拍。许母捧着红本本翻来覆去地看，嘴里不停念叨：\"好，好，总算成了，我也能早日抱上孙子了……\"
许富贵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油灰，目光复杂地在娄晓娥身上转了两圈。
娄晓娥他见了不少，成为儿媳才注意，姑娘长得是没话说，可那身料子和举手投足间的讲究，都透着股跟这四合院格格不入的劲儿。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终究只是叹了口气。
\"爸！\"许大茂赶紧把娄晓娥往前推了推，\"晓娥，你要改口了！\"
\"爸。\"娄晓娥声音细细的，怯生生地喊了一声，还从随身的布包里掏出一小盒雪花膏，\"爸，这是我给您和妈的一点心意。\"
许富贵看着那印着上海女人头像的雪花膏盒，愣了愣，摆摆手：\"哎，破费这干啥……结婚就好，结婚就好，以后好好过日子。\"他接过雪花膏，转身对许母说：\"赶紧把屋子收拾收拾，看看婚房布置还有没有差点啥。\"
许大茂见父亲没发脾气，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拽着娄晓娥就往外走：\"妈，您跟我爸先忙着，我跟晓娥去给街坊四邻送糖去！\"
后院到前院的路不长，许大茂却走得昂首挺胸，仿佛踩着红毯。
娄晓娥第一次进这挤满了人的大杂院，看着各家各户晾在绳上的衣裳、墙角堆着的煤球，还有追着跑的光屁股小孩，眼里满是新奇，又有点不知所措。
\"看见没晓娥，那就是我苏哥家！你还是第一次来吧？\"许大茂指着前院东厢房，嗓门不自觉地提高了些，\"咱这证能领下来，多亏了苏哥支招！\"
他话音未落，就见苏青叼着根牙签靠在门框上，正瞅着他们乐：\"哟，大茂新郎官儿回来了？咋着，红本本到手，走路都带风了？\"
张秀兰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笑着打趣：\"快进来坐，看把晓娥妹妹累的，小脸儿都红了。\"
娄晓娥被说得脸颊更红，细声细气地喊：\"苏哥好，秀兰嫂子好。\"
\"弟妹还害羞上了，跟咱们还见外了，在单位，哪个不知道你俩是一对。\"苏青说完瞅了眼许大茂手里的糖包，\"行啊大茂，动作够快，喜糖都买回来了？\"
\"那必须的！\"许大茂得意洋洋抓了一大把往苏青手里塞，又给张秀兰和孩子各递了一块，\"苏哥，嫂子，谢谢你们帮忙！要不是您教我那招拿婚姻法说理，我这证还指不定啥时候能下来呢！\"
苏青接过糖他不嫌多，挑眉道：\"客气啥，谁让你是我兄弟呢。不过我说大茂，以后可得好好待人家，别欺负了好不容易娶回来的媳妇。\"
\"您就放心吧！我娶晓娥就是跟她好好过日子的…\"许大茂脸一红，偷偷看了眼娄晓娥，见她低头笑，赶紧转移话题，\"那啥，我们还得去别家送糖，就不打扰您了！\"
\"去吧去吧，\"苏青挥挥手打趣，“对了，待会儿路过傻柱家，小心点啊，别让他把你糖罐子给抢了。\"
许大茂撇撇嘴，拉着娄晓娥往中院走。刚到中院门口，就撞见傻柱端着空碗从屋里出来，看见许大茂手里的糖包，眼睛一瞪：\"许大茂！你小子咋回事？真把娄晓娥娶回家了？\"
许大茂梗着脖子：\"咋了？我跟晓娥是合法夫妻，有红本本的！\"他故意把结婚证往傻柱面前晃了晃。
傻柱看着红本本，又看看旁边的娄晓娥，他故作哼了一声：\"娶就娶了呗，厂里又不是没见你俩好，显摆啥！\"
许大茂得意地冲傻柱背影喊：\"傻柱！想吃喜糖不？求我啊！\"
\"滚蛋！结个婚有啥好嘚瑟的，我家红星都一岁了，我到处嚷嚷了没？\"傻柱头也不回地进了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许大茂哈哈大笑，拉着娄晓娥继续走。
接下来去了阎埠贵家、刘海中家，甚至连聋老太太门口都放了两块糖。阎埠贵摸着眼镜笑眯眯地说恭喜恭喜，刘海中则拍着许大茂的肩膀说大茂有出息，就是跟他家光齐差点儿，没找个领导的闺女。
一圈糖撒下来，再说说话，天已经擦黑了。许大茂兜里的糖包空了，脸上却笑开了花。娄晓娥跟着他走了一圈，也渐渐熟悉了大院的环境。
\"晓娥，别理那傻柱，\"许大茂搂着媳妇往家走，\"他就是嫉妒我娶媳妇比他家的好看！\"
娄晓娥点点头，靠在许大茂肩上，看着大院里各家各户亮起的煤油灯，心里忽然觉得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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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俩人进家门时，许母已端上最后一盘炒白菜。
四菜一汤——俩鸡蛋炒韭菜、一碟凉拌豆芽、半盘剩窝头熥得金黄，中间那碗飘着油花的白菜汤上，浮着几粒刚撒的喜糖渣子。
\"大茂，晓娥，回来啦，正好饭刚做好，咱们坐下一起吃饭！\"许母把豁了口的瓷碗往娄晓娥面前推了推，\"今儿个就算咱自家人的喜宴，委屈晓娥了。\"娄晓娥捏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瞅见许大茂往她碗里夹了块鸡蛋，才小声应道：\"“妈，不委屈，挺好的。\"
许富贵默默喝着碗里的棒子面糊糊，突然用筷子敲了敲碗沿，目光沉沉地看向许大茂：\"大茂，有件事你记好了——晓娥的家世，能不提就别跟院里人念叨。\"
许大茂扒拉窝头的手一顿，抬眼瞅他爸。娄晓娥捏着筷子的指尖微微发白，头埋得更低了。
\"俗话说树大招风，\"许富贵压低声音，眼角余光扫了眼门口，\"你媳妇家那情况……知道的人多了，指不定谁背后捅刀子。就像今儿领证，人事科那姓刘为啥卡你？不就怕沾了资产阶级的边儿？\"
许大茂想起领证被驳回，今儿去街道办，也没有顺利，心里就透亮了几分。他没多问，只闷声继续吃饭：\"爸，我懂。院里也就苏哥秀兰嫂子知道，苏哥家也不会四处嚷嚷。\"
\"懂就好。\"许富贵放下筷子，\"我跟你妈搬出去，也是图个清静。以后过日子，嘴严点，手脚勤快点，别学傻柱那咋咋呼呼的样儿。\"
娄晓娥突然小声插了句：\"爸，我……我会跟大茂好好过的。\"许富贵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只是往她碗里添了勺白菜汤。
\"爸，我正想跟您说呢！\"许大茂猛地抬头，\"晓娥她还不会……\"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瞥了眼娄晓娥泛红的耳根，改口道，\"没事，就是我回头想着跟傻柱学学做饭，他那手艺都能当班长，我做饭肯定也不差！\"
许母却笑出了声：\"傻柱那小子做饭是不错，大茂跟晓娥都要学起来才行。\"许富贵敲了敲碗沿，眼神沉沉的：\"行了，吃饭吧。搬过去后，遇上难处就找我们。你俩也知道地儿。\"他指的是娄晓娥在厂附近租的那间小屋——其实是娄振华托人找的，离大院隔着三条胡同。
饭毕，饭毕，许母从炕席下摸出个蓝布包袱，里头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衣裳。许富贵扛起靠在墙角的樟木箱，箱子底儿还压着半袋粗粮……娄晓娥想上前搭把手，被许母笑着推开：\"晓娥歇着，这才多少东西啊！\"
一行人刚走出后家门，就撞见拎着遛弯的刘海中。他瞅见许富贵肩上的箱子，惊讶问：\"老许，你这是干啥？搬家？\"
许富贵把箱子往地上一顿，喘了口气：\"嗨，大院里房子紧张，我寻思着，搬出去给孩子们腾地方。\"他故意拔高声音，\"街道给租了间房，在郊区呢，说是先住着，以后有机会再回来。\"
这话惊动了阎埠贵，他扶着眼镜凑过来：\"郊区哪啊？赶明儿我们有机会也去串串门。\"许富贵含糊道：\"就那啥……柳树屯那边，没个正经地名。\"他知道多说多错，拍了拍许大茂的肩膀故作说：\"走了儿子，送我们去车站。\"
围观的邻居们嘁嘁喳喳，都知道城里住房紧巴，倒也没多追问。
许大茂推着自行车，后座绑着两个大包袱，娄晓娥跟在旁边，手里拎着许母塞给她的半罐咸菜。走到前院东厢房时，许富贵突然停住脚，转身对门口的苏青抱了抱拳：\"苏科长，往后……多帮衬着点大茂。\"
苏青正倚着门抽烟看热闹，闻言把烟头往地上一碾：\"许师傅放心，大茂是我兄弟，有事我肯定不会不管。\"许大茂想说句感谢的话，却被许富贵推了把：\"磨蹭啥？走了！\"
自行车轱辘碾过胡同里的碎石，许大茂回头望了眼渐渐缩小的四合院门，娄晓娥突然拽了拽他的袖子：\"大茂，你爸妈……是不是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家的事？\"
许大茂蹬车的脚猛地一沉，半晌才闷声说：\"知道又如何？街坊也不会高看咱们一眼，反而街坊知道你的身份，难免我不在的时候会欺负你，说咱们家闲话。爸妈也是为了咱们好！\"
此时身后大院里，贾张氏在家里正跟秦淮茹嘀咕：\"许大茂他爸妈咋突然搬郊区去了？莫不是…真能租到了房子，要不去街道问问？家里也不够住，不过郊区太远，就算能租，家谁搬去都不合适，算啦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