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8年12月的寒风像把钝刀,刮得厂区宣传栏的标语簌簌作响。
苏青裹紧棉袄走过食堂,闻见飘出的菜汤味寡淡如水——自从推行节约措施,大锅里的油星子都数得清。
办公室里,老聂正用指甲刮着搪瓷缸底的剩茶叶:\"苏青,再这么下去,食堂连窝头都蒸不出来了。\"他压低声音,\"我打听过,纺织厂已经偷偷解散食堂,让工人各回各家做饭。咱们要不要......\"
\"不行!老聂你不要命了?\"苏青断然摇头,目光扫过窗外排队打饭的工人,\"现在谁敢动公共食堂,就是跟大锅饭对着干。\"他想起上个月机械厂的书记因减少餐食供应量被批斗的事,至今心有余悸,\"咱们只能继续收紧口粮,把霉斑少的玉米囤起来,干的不能无限量供应,稀的还不能?\"
老聂把搪瓷缸重重放在桌上,茶渍溅在报表上:\"可人心惶惶啊,昨天张胖子又跟我诉苦,说公社现在已经有人半夜饿得睡不着,偷偷嚼干草!\"他突然凑近,声音发颤,\"我听说河北山东已经有人吃观音土腹胀死了,咱们......\"
\"噤声!\"苏青猛地按住他肩膀,窗外传来脚步声,两人瞬间噤声。待脚步声远去,苏青才松开手,\"这种话烂在肚子里。从明天起,让各车间派专人看守仓库,宁可自己挨饿,也不能让一粒粮食外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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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四合院里飘着股焦糊味。贾张氏举着铁勺站在煤炉前,锅里的白菜帮子煮得稀烂,连点油花都看不见。
她望着墙上贴着的肉票,那四张巴掌大的纸片被摸得发皱,这是贾东旭和秦淮茹用了近一年的时间攒下的,总共能买的肉也就只有四斤。
\"明儿说啥也得买着肉!\"她对着正在本子上乱写的棒梗嘟囔,\"我的乖孙哎,都瘦得跟麻杆似的,过年没油水,开春咋长个儿?\"六岁棒梗咽了咽口水,铅笔在本上划出歪扭的线:\"奶奶,我想吃肉......\"这会他不是真闹,他是真想吃,一年没碰过肉,他听奶奶一说肉,心里的馋肉想法越发剧烈。
秦淮茹听到婆婆要买肉也高兴,她也心疼棒梗,丈夫一心听苏青的,钱都拿去黑市换了粮食和粮油,让他买点肉,总说太高了,肉不吃不会咋样,粮食不够吃可是真的能饿死人,秦淮茹也没再劝。
这大院的家家户户,谁一年到头每月都能吃肉,肉票一实施,黑市肉价高,好在现在现在窝头能敞开肚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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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透,贾张氏就裹着补丁摞补丁的棉袄往供销社跑。街道上零星几个行人都是奔着肉铺去的,队伍却比往日少了大半。肉票金贵,一年买一次,可不就人少了嘛,想吃肉的还是往黑市跑的多。
她攥着肉票挤到窗口时,铁栏杆后面只剩几块带着血丝的骨头。
\"就这点东西?\"她踮着脚拍打玻璃,\"我攒了一年的肉票,你给我看这个?我家棒梗等着吃肉长身体,你这不是要饿死小孩儿吗!\"
售货员把算盘打得噼啪响:\"今儿就这些骨头了,要不是为了照顾街坊,这些肉早被机关单位包圆了!\"
\"领导能吃肉,老百姓只能啃骨头?\"贾张氏跳起来,\"你们这些人良心让狗吃了!我要去街道办告你们......\"
\"告?\"售货员冷笑一声,\"有本事你去!排后面的,下一个!\"
回四合院的路上,贾张氏逢人就骂:\"这世道!窝头管够,肉却比金子还贵!说是超英赶美,连块肉都吃不上!\"
回到大院正巧撞见拎着公文包出门苏青,身后跟着秀兰抱着儿子,她立刻扯住他袖子:\"苏科长,你在厂里消息灵通,这肉到底咋回事?是不是当官的偷偷把肉藏起来了?\"
苏青看着她通红的鼻尖,想起老聂说肉联厂的存栏数已不足往年三成,连高级干部的小灶都都开始限量供应:\"张婶,实话说,现在供销社的肉都是肉联厂牙缝里挤出来的。各公社交不上生猪,肉联厂杀无可杀,拿什么供应市场?\"
\"那凭啥干部还有肉吃?\"贾张氏拍着大腿,\"我们家东旭在厂里拼死拼活炼钢,到头来......\"
\"张婶!\"苏青突然提高声音,左右张望后压低嗓音,\"这话可不敢乱说。您明儿凌晨三点就去排队,晚了......怕是真要挂无货牌子了。\"
贾张氏瞪大眼睛,仿佛听见天方夜谭:\"三点?杀了我吧!我一把老骨头,哪经得起这折腾?\"
\"您要不信,过两天瞧着。\"苏青指了指供销社方向,\"等年一过,供销社连骨头渣子都剩不下。到时候黑市都没肉,您就是揣着金条,也换不来二两肥膘。\"
这句话像块冰砸进贾张氏心里。她松开手,脚步虚浮地往家走。
推开院门时,贾东旭正在劈柴,斧头重重砸在木头上,溅起的木屑落在他单薄的棉袄上。
棒梗从屋里探出头,冻得通红的脸上满是期待:\"奶奶,肉买回来了吗?\"这句话让贾张氏眼眶一热,抓起扫帚佯装要打:\"就知道吃!去,把白菜帮子再煮煮,多兑点水......\"
棒梗耷拉着脑袋往灶台挪,秦怀茹正好从里屋出来,怀里抱着饿得直哼唧的小当。她一眼瞥见婆婆手里皱巴巴的肉票,心猛地一沉:\"妈,没买到肉?\"
\"买个屁!\"贾张氏把肉票拍在桌上,震得煤油灯芯晃了晃,\"就剩几块骨头渣子,当我们是狗呢!\"她突然转向正在劈柴的贾东旭,\"你天天在厂里炼钢,连块肉都换不来,要你这儿子有啥用?\"
贾东旭握着斧头的手青筋暴起,喉结动了动才开口:\"厂里炼钢任务重,哪有功夫管这些......\"
\"任务重?\"贾张氏尖着嗓子打断他,\"苏科长说了,肉联厂都没猪杀了!再这么下去,过年连西北风都喝不上!棒梗天天喊饿,再不吃点肉,娃的身子骨......\"
秦怀茹把小当放在炕上,轻声哄着,转头对婆婆说:\"妈,要不明天我去排队?天不亮就去,总能买点回来。\"
\"你?\"贾张氏上下打量儿媳,\"你去了就能买到?苏科长都说了,腊月十五前买不着,以后供销社连肉味都闻不到!\"
棒梗突然哇地哭出声:\"我要吃肉!同学们都说过年能吃红烧肉......\"贾东旭猛地将斧头砸进木桩,木屑飞溅在雪地上:\"哭什么哭!再哭把你扔出去喝西北风!\"
秦怀茹赶紧搂住儿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东旭,孩子一年没吃过肉了......\"
贾东旭背过身,声音闷在胸腔里:\"吃啥肉,地窖的玉米面省着点吃,咱们家总饿不死......这光景,咱们家能有口吃的不被饿死就很好了,还是听了苏厂长说的,我想的是,现在肉都没的卖了,以后如果连粮食都没的卖了,这世道就乱了。\"
屋里陷入死寂,只有小当断断续续的抽泣声。秦怀茹摸出藏在衣襟里的半块窝窝头,掰成小块分给孩子们。棒梗咬了一口,突然抬头问:\"妈,我们真的要饿肚子吗?\"
秦怀茹看着儿子凹陷的脸颊,强挤出笑:\"不会的,等过了年,地里的庄稼长出来,就有吃的了......\"她的目光扫过墙角的地窖,她现在已经明白为什么苏青为啥屯粮了,还建议贾家去黑市买高价粮屯粮。
窗外的风越刮越猛,将\"超英赶美\"的标语撕得哗哗作响。贾张氏蜷缩在炕头,把肉票又摸了一遍,突然小声嘟囔:\"明儿三点......我去,说啥也得给孩子们弄点肉回来......\"
贾东旭把斧头狠狠插进木桩,盯着墙角的地窖,那里藏着全家省吃俭用三年囤下的棒子面还有各种粗粮——他始终藏着担忧,肉都没了,粮食又能撑多久?他囤的这些粮真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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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推着二八自行车,后座载着郑秀兰抱着光儿。孩子裹在厚厚的棉袄里,脸蛋被冻得通红,却仍好奇地张望着街边结霜的宣传栏。
\"爸,宣传栏上的画怎么又换啦?\"光儿指着新贴的\"钢铁跃进过大年\"标语问道。
苏青还未开口,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喊声。傻柱蹬着自行车追上来:\"苏哥!等等!\"
郑秀兰回头看见傻柱,笑着问:\"柱子,这么急是有啥事?\"
傻柱喘着粗气:\"这眼瞅着又要过年了,往年咱两家人都凑一起热闹。今年......还跟往年一样?\"
苏青捏闸停车,望着街道上稀稀拉拉的行人,想起贾张氏昨日买肉扑空的模样,摇头道:\"今年就算了。厂里事儿多,食堂也得盯着......\"
他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肉票,塞进傻柱手里,\"对了,你手快,这些肉票尽量花掉。现在供销社还有骨头卖,再过几天,怕是连渣都没了。\"
傻柱捏着肉票瞪大眼:\"苏哥,这可使不得!您留着给光儿补身子...\"
\"让你拿着就拿着!也买不了多少肉,你知道的,你苏哥家里...\"苏青拍了拍傻柱肩膀,压低声音,\"我打听清楚了,肉联厂的猪杀得差不多了,机关单位的干部又要优先供应。你明儿凌晨三点就去排队,你自个儿的肉票也都花了,我这份买到了,跟几家分分。\"
郑秀兰也在一旁劝道:\"柱子,听你苏哥的。你腿脚麻利,排队这事还得靠你。\"
傻柱摩挲着肉票,突然咧嘴笑了:\"得嘞!包在我身上!明儿天不亮我就去守着,要是买不到肉,我傻柱就不姓何!\"
光儿突然从秀兰怀里探身:\"柱叔,买到肉能做红烧肉吗?\"
\"当然!\"傻柱刮了下光儿的鼻子,\"到时候柱叔给你炖得酥烂,香得隔壁棒梗都得馋哭!\"
苏青重新蹬起自行车,寒风中传来傻柱的喊声:\"苏哥放心!我买完肉就给各家送去!\"
苏青心道,上辈子看的番茄同人文好多人起哄,三年饥荒时候去趟黑市就能随便吃肉,苏青摇头,这年月,供销社无肉,肉联厂卡物资更严格,厂内和公社都更难把肉流向黑市,黑市里哪来的肉?猪毛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