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疏桐按下接听键的瞬间,裴砚舟的掌心正覆在她手背。
他的体温透过两层皮肤传递过来,像一块温热的磁石,让她颤抖的指尖稍微稳定了些。
“顾疏桐,我是赵天成的最后一个老朋友。”电话里的声音就像浸过冰水的砂纸,带着暗哑的低笑,“你刚才抓到的人只是个小角色,真正的幕后黑手是我。想彻底结束这一切,明天晚上八点,老地方见。”
老地方?
顾疏桐喉结动了动。
她演过的戏里,“老地方”通常是咖啡馆或电影院,但此刻仓库外的警灯还在旋转,把窗玻璃照得蓝莹莹的——难道是指这个刚端掉的贼窝?
“你到底是谁?”她的声音比预想中要沉稳,“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对方笑出了声,尾音像根细针:“你会知道的。明天晚上,做个了结。”
忙音响起时,顾疏桐盯着手机屏保里自己和裴砚舟在片场的偷拍照片——他举着场记板歪头笑,她皱着眉作势要抢。
此刻,照片被蓝光割裂成碎片,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他说老地方。”她把手机递给裴砚舟,后者凑过来时发梢扫过她的耳垂,“可能是指今天的仓库?”
“也可能是你们共同的记忆点。”何敏从阴影里走出来,她方才一直缩在货车后联络警方,此刻鬓角沾着草屑,“顾小姐大学时常去的后海天台?或者……前男友约会的地方?”
顾疏桐的瞳孔猛地收缩。
裴砚舟的拇指在手机壳上敲了两下:“先假设是今天的仓库。”他转身对刚给王思远戴完手铐的陈队说道,“陈队,能调一队便衣明晚在仓库外围蹲守吗?”
陈队拍了拍腰间的枪套:“我让小刘带十人组,伪装成收废品的。”他扫了眼顾疏桐发白的嘴唇,“顾小姐,需要我们提前突入吗?”
“不。”顾疏桐把碎发别到耳后,“他敢主动约我,说明需要我配合。打草惊蛇反而会让他销毁证据。”
裴砚舟突然握住她的手腕,指腹轻轻碾过她手背上被王思远银链刮出的红痕:“我跟你一起去。”
“我在外围盯着。”何敏已经掏出防狼喷雾塞进顾疏桐口袋,“手机开录音,袖扣摄像头别摘。”
月光爬上仓库顶棚时,顾疏桐坐在裴砚舟的导演椅里,看着他蹲在地上用粉笔圈出明晚三人的站位。
何敏举着战术手电给他照亮,光束扫过他微卷的发梢,像给头顶镀了层金边。
“你说……”她突然开口,“如果是张浩呢?”
裴砚舟的粉笔“啪”地断成两截。
何敏的手电晃了晃,光斑砸在顾疏桐脸上:“那位演《月满西楼》时跟你传绯闻的?三年前不是去好莱坞发展了?”
“他走之前说过会回来。”顾疏桐望着墙角王思远刚才撞翻的铁架,上面还挂着半片破布,“说要让我看看,谁才是能站在顶峰的人。”
裴砚舟突然站起身,粉笔灰簌簌落在他黑色工装裤上。
他伸手揉乱她的头发:“那正好。”他的眼睛在阴影里亮得像两颗星,“让他看看,顶峰上站着的是我们两个。”
第二天傍晚六点,顾疏桐对着化妆镜调整袖扣摄像头的角度。
裴砚舟靠在门框上啃三明治,面包屑落进他领口,被他漫不经心地拍掉:“何姐说仓库后巷有辆卖烤肠的三轮车,是便衣伪装的。”他突然凑近镜子,鼻尖几乎碰到她的耳垂,“你今天涂的口红太艳了。”
“震慑敌人。”顾疏桐拍开他捣乱的手,“张浩最烦我这种‘不好掌控’的样子。”
七点五十分,三人站在仓库外。
晚风卷着铁锈味灌进领口,顾疏桐摸了摸口袋里的防狼喷雾,触感硬邦邦的,像颗定心丸。
“我去引开可能的守卫。”何敏指了指墙角的破窗,“你们从正门进,我五分钟后用石子敲窗示警。”
裴砚舟拽住她的后衣领:“带防刺手套。”他从背包里摸出一副黑色手套扔过去,“上个月在道具组顺的。”
顾疏桐看着何敏猫腰消失在夜色里,转身时裴砚舟已经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全是汗,却把她的手裹得严严实实:“怕吗?”
“怕你等下手滑。”她捏了捏他的虎口,“毕竟某人昨天撞王思远时,把腰闪了。”
裴砚舟呛得咳嗽:“那是战术性示弱!”
仓库门“吱呀”一声开了。
霉味混着潮湿的土腥气扑面而来,顾疏桐的鞋跟碾过一片碎玻璃,脆响在空荡的仓库里回荡开来。
她顺着月光看过去——正中央的水泥地上,摆着一把木头椅子。
“来了?”
声音从二楼传来。
顾疏桐抬头,看见阴影里立着一道瘦高的身影。
他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半张棱角分明的下颌。
裴砚舟的手指在她手心里轻轻动了动,是他们约好的“准备”暗号。
“你到底是谁?”顾疏桐往前走两步,高跟鞋敲出清脆的节奏,“还有什么事?”
男人摘下帽子。
月光顺着破窗斜斜切进来,照亮他高挺的鼻梁和眼尾那颗泪痣——正是顾疏桐三年前分手的前男友,张浩。
“顾疏桐。”张浩的声音像浸过冰,“我是赵天成的老朋友,也是他的合作伙伴。”他指尖敲了敲栏杆,“他进去了,但有些计划还在继续。你不想再有麻烦,最好听我的。”
顾疏桐感觉血液在太阳穴突突直跳。
三年前分手时张浩说“我会证明你选的路是错的”,此刻他眼底的偏执比当年更浓,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火。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故意把尾音挑得轻佻,像当年在片场逗他时那样。
张浩的喉结动了动,显然被这熟悉的语气刺到:“帮我找个U盘。”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条甩下来,“里面有赵天成所有的交易记录。藏的地方只有我知道密码。”
裴砚舟弯腰捡起纸条,扫了眼上面的地址:“现在去?”
“现在。”张浩转身下楼,经过顾疏桐时顿了顿,“别耍花样。”
U盘藏匿点是城南的旧纺织厂,机器轰鸣声早成了回忆,只剩生锈的织机像巨兽残骸般堆在车间。
顾疏桐摸出手机给何敏发定位,耳麦里立刻传来她压低的声音:“陈队的人已经包围厂区,你们注意安全。”
裴砚舟的手电光束扫过墙角的铁柜,上面缠着蛛网:“是这儿?”
张浩扯掉铁柜前的破布,露出一道密码锁:“密码。”他冷笑,“赵天成这种没品味的,连密码都用顺子。”
裴砚舟输入密码时,顾疏桐注意到他的指尖在锁孔上轻轻一按——那是在采集指纹。
她垂眸抿唇,藏起笑意。
“咔嗒”。
U盘躺在红色丝绒盒里,金属外壳泛着冷光。
裴砚舟刚要拿,张浩突然扑过来:“给我!”
顾疏桐早有准备,抬脚勾住他的后膝。
张浩踉跄着撞向织机,裴砚舟趁机把U盘塞进自己领口的暗袋。
“你以为拿到这个就能赢?”张浩扶着织机站起来,额角蹭破了皮,血珠顺着脸颊往下淌,“赵天成的人还在国外,他们会……”
“会什么?”何敏的声音从车间门口传来,她举着防狼喷雾,身后跟着荷枪实弹的警察,“会来给你们收尸吗?”
警笛声骤然炸响。
张浩转身要跑,却被裴砚舟从背后抱住腰。
他挣扎着挥拳,裴砚舟偏头躲过,反而把他的胳膊扭到身后:“张老师,你这体力不如当年啊。”他凑到张浩耳边,“当年在话剧社排《雷雨》,你演周萍可没这么虚。”
顾疏桐看着警察给张浩戴上手铐,突然想起大学时他在后台给她别头花的样子。
那时他说“等我红了,一定给你戴真钻石”,现在钻石没等到,倒等到了冰凉的手铐。
“所有证据都齐了。”陈队翻看着U盘里的文件,抬头冲她笑,“顾小姐,这次真得谢谢你。”
顾疏桐刚要说话,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屏幕上,“未知来电”的蓝光像一道闪电,劈得她指尖发麻。
裴砚舟凑过来,温热的呼吸扫过她的耳垂:“接吧。”他握住她拿手机的手,“我在。”
顾疏桐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