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冲出的瞬间，顾疏桐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那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像头疯牛，车头灯在夜色里淬着冷光，直往保姆车驾驶位撞。
何敏的尖叫卡在喉咙里，裴砚舟扣住她后颈的手骤然收紧——这是他教她的紧急保护动作，防止追尾时颈椎受伤。
\"往右！\"顾疏桐咬着牙猛打方向盘。
轮胎在湿滑的柏油路上擦出刺耳的尖啸，保姆车歪着车身撞上路边护栏，金属摩擦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裴砚舟的膝盖重重磕在中控台，却顾不上疼，探身去抓副驾的安全带扣：\"何敏！
系紧！\"
\"我、我早洗了！\"经纪人的声音发颤，手指死死抠住座椅缝隙。
黑色轿车擦着保姆车右后侧划过，车尾几乎贴上顾疏桐的车窗。
她从后视镜里看见对方车牌被黑布蒙着，驾驶座上的人戴了鸭舌帽，帽檐压得低低的——和三天前跟踪她的那辆可疑车辆，是同款伪装。
\"停车！\"裴砚舟突然拍她肩膀。
顾疏桐一脚刹车，车身在路面滑出半米才停稳。
后车灯的红光里，那辆黑色轿车也刹住了，车门\"砰\"地弹开，两个穿黑夹克的男人跳下来。
左边那个裤脚沾着机油，右边那个手腕有道蜈蚣似的疤——都是赵勇手下的熟面孔。
\"顾影后，裴导。\"疤脸男晃了晃手里的铁棍，路灯在金属表面划出冷光，\"赵哥说了，各位今天最好别往工厂跑。\"
\"赵勇派你们来当拦路虎？\"裴砚舟解开安全带，动作慢得像在拆礼物包装，\"他倒是会挑人——上回在影视城堵顾老师的是这两位吧？
那天被保安追得爬树的滋味，忘了？\"
疤脸男的太阳穴跳了跳。
顾疏桐注意到他握铁棍的手紧了紧，另一个男人则往路边的绿化带挪了半步——典型的包抄架势。
\"砚舟。\"她轻声唤了句，手指悄悄勾住随身小包的搭扣。
包里是裴砚舟硬塞给她的防狼喷雾，还有根折叠甩棍，此刻隔着布料硌得她掌心发疼。
\"顾老师，记得咱们在健身房练的过肩摔吗？\"裴砚舟突然歪头笑，眼尾的泪痣在夜色里忽闪，\"先对付左边那个，他刚才摸了后腰——应该有刀。\"
话音未落，左边男人的手已经探向腰间。
顾疏桐抓准时机，弯腰用膝盖顶他的肘关节，趁他吃痛松手的瞬间，反手扣住他手腕往怀里带。
男人重心不稳踉跄，她借势用肩膀撞他胸口，整个人像片柳叶似的滑到他身侧，膝盖重重顶在他尾椎上。
\"嗷！\"男人惨叫着跪了地，腰间的匕首\"当啷\"掉在顾疏桐脚边。
疤脸男举着铁棍冲过来时，裴砚舟已经抄起了路边的水泥块。
他歪头躲过横扫的铁棍，反手用水泥块砸向对方握棍的手背——这招是跟武术指导学的，专门对付持械攻击。
疤脸男吃痛松手，铁棍\"哐当\"砸在地上，裴砚舟趁机抬腿踢他膝盖弯，和顾疏桐的过肩摔形成默契的左右夹击。
\"警察！不许动！\"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两个男人已经被压在地上。
顾疏桐抹了把额角的汗，捡起那把匕首时发现刀刃上有新鲜的锈迹——看来是刚从哪个破仓库翻出来的，怪不得刚才疤脸男握棍的手在抖，原来是怕伤到自己。
\"张队说五分钟后到。\"何敏举着手机从车里钻出来，刚才的惊吓让她耳尖发红，\"那两个蠢货的手机我已经收了，聊天记录里有赵勇的语音——'往死里拦，出了事我兜着'。\"
裴砚舟蹲下身，扯下疤脸男的鸭舌帽：\"兜着？
他现在怕是连裤衩都要兜不住了。\"
顾疏桐把匕首装进证物袋，抬头时正撞见裴砚舟的目光。
他眼底的紧张还没褪尽，却冲她弯了弯嘴角——像极了去年在《红妆》片场，她被威亚卡到脚时，他蹲下来给她揉脚踝的那个笑。
\"走。\"她把证物袋递给何敏，转身往保姆车走，耳尖却悄悄烫起来，\"再耽误下去，赵勇该把工厂拆了烧证据。\"
废弃工厂的铁门挂着半锈的锁链，被裴砚舟用从车上摸来的扳手\"咔\"地撬开。
霉味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顾疏桐摸出手机开了手电筒，光束扫过墙根时，照见几枚新鲜的烟蒂——红塔山，和赵勇平时抽的一个牌子。
\"我去二楼，你上三楼。\"裴砚舟把自己的手电筒塞给她，\"何敏在门口守着，有情况立刻喊。\"
\"等等。\"顾疏桐拉住他的袖口，从包里摸出防狼喷雾塞过去，\"赵勇身边可能有枪。\"
裴砚舟愣了愣，低头看她攥着自己袖口的手指——指甲盖还沾着刚才打斗时蹭的灰，像朵蔫了的小桃花。
他喉结动了动，反手握住她的手：\"顾老师，要是半小时后没听到我喊你，你就带何敏跑。\"
\"裴砚舟！\"顾疏桐瞪他。
\"开玩笑的。\"他笑起来，指腹蹭了蹭她掌心的薄茧，\"我还等着和你拿金棕榈呢，哪能这么容易栽。\"
三楼的楼梯吱呀作响。
顾疏桐贴着墙根往上挪，手电筒的光始终压得很低。
快到转角时，她听见了说话声——是赵勇的公鸭嗓，带着股不耐烦的狠劲：\"让他们把账本烧了！
顾疏桐那娘们要是敢来......\"
\"砚舟？\"她轻声唤，脚步加快。
突然，后颈传来一阵风。
顾疏桐瞳孔骤缩，本能地弯腰翻滚，可还是慢了半拍。
李强的铁棍擦着她肩膀砸在墙上，碎石渣子劈头盖脸落下来。
她抬头时，正撞见李强扭曲的脸——他左脸肿着，是刚才被便衣押走时挣扎撞的，此刻眼里冒着火：\"顾疏桐！
你害我进局子，我今天就......\"
顾疏桐翻身避开横扫过来的铁棍，后背重重撞在楼梯扶手上。
金属扶手硌得她生疼，却顾不上，抄起手电筒砸向李强的手腕。
他吃痛松手，铁棍\"当啷\"滚下楼梯。
\"你怎么逃出来的？\"她喘着气问，目光扫向楼梯口——裴砚舟的脚步声还没传来。
\"赵哥早买通了看守！\"李强扑过来，手指成爪要抓她的脸，\"他说只要废了你，给我五十万！\"
顾疏桐偏头躲过，膝盖顶向他的腹部。
可李强像疯了似的，挨了这一下反而更狠，整个人压上来，把她往楼梯边缘推。
\"松手！\"她掐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去死吧！\"李强吼着，手臂猛地发力。
顾疏桐的后背贴上楼梯扶手，金属的凉意透过衬衫渗进来。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楼下传来的脚步声——是裴砚舟吗？
还是赵勇的人？
就在她要被推下楼梯的瞬间，李强突然闷哼一声，松开了手。
顾疏桐趁机推开他，踉跄着站稳，这才看见他后腰插着半截钢笔——是她刚才掉在地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滚到了他脚边。
\"你......\"李强捂住后腰，脸上的表情又惊又怒。
顾疏桐弯腰捡起钢笔，笔帽上还沾着他的血。
她盯着李强摇摇晃晃的身影，听见楼梯下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裴砚舟喊她名字的声音。
可还没等她回应，李强突然扑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顾疏桐被带得往前踉跄，高跟鞋卡在楼梯缝隙里。
\"顾疏桐！\"裴砚舟的声音近了。
她抬头，看见李强眼里的疯狂，听见自己手腕发出的\"咔\"的一声——不知道是骨头错位，还是楼梯扶手的螺丝松了。
下一秒，她整个人向后仰去。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顾疏桐本能地抓住楼梯扶手。
金属扶手在她掌心发烫，却突然发出\"吱呀\"的断裂声。
她往下坠了半米，又被什么东西拽住——是裴砚舟的手，正死死扣住她的手腕，指节白得像要裂开。
\"抓住我！\"他吼着，另一只手撑在楼梯扶手上，整个人几乎悬空。
顾疏桐咬着牙攀住他的手臂，能感觉到他肌肉紧绷得像根弦。
楼下的何敏在喊，赵勇的骂声混着警笛声炸成一片。
她抬头看裴砚舟的脸，他额角的汗滴在她脸上，带着点咸涩的温度。
\"顾老师，\"他喘着气笑，\"下次能不能别挑这种地方摔跤？\"
顾疏桐刚要骂他，就听见\"咔嚓\"一声——楼梯扶手彻底断了。
两人的重量往下一沉，裴砚舟闷哼着拽紧她的手。
顾疏桐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混着远处越来越近的警笛声，像擂在战鼓上的马蹄。
这一仗，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