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馆内,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麦芽酒与烟草混合的气息,嘈杂的人声在这狭小空间内肆意碰撞。格林坐在那里,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那笑容仿佛带着无尽的无奈与感慨。他微微摇了摇头,缓缓说道:“鲍尔不待见他,究其根源,是因为他硬生生篡夺了鲍尔曾握在手中的权力。你想想,就好比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一旦掌控了局面,哪还会给那些如豺狼般的小人物留下多少机会呢?”
我听闻此言,心中的决心却并未有丝毫动摇,反而更加坚定起来。我直视着格林的眼睛,语气坚决地回应道:“即便如此,若真到了那一步,我定要与他一战。自上次与他交锋之后,我历经无数磨炼,学到了许多宝贵的经验。如今的我,年岁渐长,无论是心智还是体魄,都比从前更为强大,我有信心应对这场挑战。”
鲍尔听闻,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他那审视的目光如同一把锐利的剑,直直地朝我刺来。“哦?你倒是自信满满。可你要知道,他也绝非停滞不前之人。这几年,他同样在不断成长,变得愈发强大。我倒好奇了,你跟谁学的本事,竟如此有底气?”
“弗格斯·麦卡斯基尔。”我毫不犹豫地说出这个名字,心中涌起对这位恩师的敬重与感激。
鲍尔听闻这个名字,不禁轻轻吹了声口哨,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麦卡斯基尔,居然是他?这人可是格斗界的传奇人物,说不定是当世最顶尖的高手。不过,我倒是疑惑,像他这般厉害的角色,能把自己的绝技倾囊相授吗?毕竟有些高手,连自己都难以说清那些出神入化的招式是如何施展的。你当真与他一同练习击剑,长达数月之久?”
“没错,整整数月,我日夜与他切磋琢磨,不敢有丝毫懈怠。”我回忆起那段艰苦却充实的训练时光,心中满是感慨。
“那看来你确实有几分本事。”鲍尔微微点头,随即话锋一转,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但仅有本事和勇气,在真正的生死较量中,远远不够。你得清楚对手可能使出的每一招每一式,要能预判他的行动。就拿我来说吧,”说着,他张开嘴,露出那几颗残缺不全的牙齿,“我可不会像那些所谓的绅士一样,规规矩矩地打斗。江湖险恶,其中的阴险恶毒招数,我可谓是了如指掌。”
我心中一动,仿佛抓住了一丝希望,急忙说道:“既然如此,还请您不吝赐教,将这些门道传授于我。”
鲍尔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我啊,可不是个擅长教导他人的料。不过,倒是有个人可以。他不仅精通击剑之术,对于那些不为人知的旁门左道,同样熟稔于心。此人是葡萄牙人,在印度、中国以及东印度群岛闯荡了足足二十年,见识广博,经验丰富。”
这时,我将目光重新投向格林,心中对这位久负盛名的作家充满敬意,真诚地说道:“能与您交谈,实乃我莫大的荣幸。在伦敦,人人都传颂着您的大名,都说您是这世间最伟大的作家。”
格林听闻,原本略带醉意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那股往昔的好斗与倔强如潮水般涌上脸庞。他盯着我,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苦涩,有不甘,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落寞。“我?哪里算得上。”他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自嘲与无奈,“或许在往昔的岁月里,我曾有过那么一丝值得骄傲的资本……但如今时过境迁,我也说不准了。现在的伦敦,作家如雨后春笋般层出不穷,多得好似繁星。”他停顿片刻,眼中满是不屑,“哼,从每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底下,从每一座偏僻村庄的墙垣之后,都能冒出所谓的作家。可实际上呢?他们大多徒有其表,根本不懂何为真正的创作,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罢了。”
我刚想开口回应,却又瞬间打消了这个念头。此刻的格林,显然正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就让他尽情抒发心中的愤懑吧。我暗自思忖,可千万不能在这个时候提及自己内心深处对写作的憧憬,毕竟我从未将自己真正视为一名作家,贸然开口,只怕会适得其反。
格林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继续抱怨着。他将矛头指向英国的读者,指责他们品味低俗,难辨优劣;又对剧院的经营管理者们大肆批判,痛斥他们只知追逐利益,全然不顾作品的质量;甚至连掌控着出版行业的书商公会,也未能逃过他的口诛笔伐,他愤怒地控诉着他们对出版业的垄断,使得真正有才华的人难以崭露头角。
终于,趁着格林稍作喘息的间隙,我瞅准机会,礼貌地告辞脱身。鲍尔见状,也跟着我一同走出了酒馆。
酒馆外,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人群如潮水般涌动。阳光洒在人们身上,却无法驱散那股混杂着汗水与市井气息的味道。有从附近村庄赶来的淳朴乡民,他们面容憨厚,眼神中透着对城市的好奇与敬畏;也有久居城中的世故之人,眼神狡黠,浑身散发着一种历经世事的精明与强硬;还有些身着华丽天鹅绒与蕾丝服饰的所谓“上流人士”,然而仔细看去,那些精致的蕾丝已沾染污渍,不复往日的洁净,天鹅绒上也有不少斑驳的痕迹,尽显岁月的沧桑。
人们或背着沉重的行囊,或扛着硕大的货物,在拥挤的街道上艰难前行,脸上满是疲惫与无奈。偶尔,会有骑手策马疾驰而过,马蹄声如雷,行人纷纷惊惶闪避。骑手们却全然不顾他人安危,横冲直撞,仿佛这街道是他们自家的马场。
我小心翼翼地紧贴着街边的建筑物,在人群中艰难地穿梭,努力寻找着回客栈的路。鲍尔与我并肩而行,一边走,一边低声向我叮嘱着。“你可得留意着点,伦敦这地方,看似繁华,实则暗藏凶险。有些地方,鱼龙混杂,尽是些不法之徒,你最好避而远之。在你还没摸清楚这城市的门道之前,行事还是低调为妙,别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心中对鲍尔的善意提醒充满感激。“您的话,我一定铭记于心。初来乍到,我定会万分小心。”
鲍尔拍了拍我的肩膀,眼神中带着一丝关切。“嗯,你心里有数就好。这伦敦城,水深着呢,一不小心,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说罢,鲍尔转身离去,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我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再次融入这喧嚣的街道,朝着客栈的方向坚定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