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济一开始是有些害怕见到秦东君的。毕竟,在他的授意之下,秦东君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因涉及谋逆之事被处置。
看到秦东君没有拿这件事情做文章,对他依旧恭敬有加,秦济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心里明白,若秦东君揪着此事不放,非要讨个说法,那这两年他就太不好过了,毕竟要处死自己的第三位亲人。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秦济每日除了要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还得听官员们报告哪位公主快到京城了。一得到消息,他便拉着皇后赵湘,精心准备一桌宴席,去给自己的姐妹们接风洗尘。
没办法,大周的公主还真不少。秦济的父亲兄弟四个,除了二叔战死沙场,其他三位叔叔每个人都至少有三个女儿。
秦济有同母亲妹妹一个,便是晋阳公主秦瑶,她的封邑在晋地。异母亲妹妹有三个,蓬莱公主秦东君,封邑在鲁地;武陵公主秦晴,封邑在湖广;临安公主秦熙,封邑在苏杭一带,柳永能重新回到朝堂,少不了她的出力相助。
此外,秦济还有一个姐姐,算是长姐,比大哥年纪还要大些。她是秦济大娘的通房丫鬟所生,后来被过继到大娘的名下,被封为安庆公主,是秦济这一辈中唯一一个没有在外封邑的公主。
不过她是个十足的宅女,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大型的祭祀活动,其他场合一律不参加。
其余的几位公主都是秦济的堂亲,绵竹公主、成都公主、天府公主等是三叔所生,她们的封邑都在蜀地。四叔生的蓝田公主、长安公主、栎阳公主,封邑则在三秦之地。
总之,可以预见的是,秦济和赵湘夫妻俩这些日子大部分时间都得用来和公主们寒暄应酬了。
在陆续接见过所有公主后,秦济觉得姐妹们虽然同属皇室,但平日里各居一方,可能互相都不太熟络。于是,他决定再办一场大的宴席,把公主们都聚在一起,让她们互相照照脸,增进增进感情。
初夏的御花园里,芍药开得正盛,红的像火,粉的像霞,白的像雪,微风拂过,送来阵阵芬芳。秦济站在回廊下,看着宫人们往来穿梭,忙着为午后的宴席做最后准备。他们有的搬着桌椅,有的捧着酒壶,有的拿着鲜花,忙得不亦乐乎。
“陛下,成都公主说身子不适,怕是来不了了。”一个内侍小心翼翼地走到秦济身边,小声禀报。
秦济挑了挑眉,心中有些无奈:“又病了?再派太医去瞧瞧,这水土不服当真令人无可奈何。”
成都公主自打进京后,就时常称病,秦济也去看望她了,每天都上吐下泻的。
这时,赵湘理了理衣襟,迈着轻盈的步伐走来:“安庆姐姐倒是答应来了,不过说只坐半个时辰就走。她向来不喜欢热闹,这次能来,已是难得。”
秦济笑道:“能请动她出府已是难得。记得备些素斋,她吃不惯荤腥。”安庆公主平日里吃斋念佛,对饮食极为讲究。
日头渐高,公主们陆续到来。最先到的是临安公主秦熙,她一袭湖绿色纱裙,宛如春日里的一抹新绿,腰间玉佩随着她的步伐叮咚作响,身后跟着两个捧着琴瑟的乐伎,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皇兄这宴席摆得可真是时候。”秦熙笑吟吟地行了个礼,声音清脆悦耳,“我来给皇兄送礼了,听说年前的几场宴陛下都没凑齐过雅乐的班子,这两个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皇兄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
武陵公主秦晴随后而至,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骑装,英姿飒爽,腰间别着个皮制酒囊,散发着一股豪爽之气:“校场跑马回来,正好赶上。”
她自从读了《桃花源记》后,就一直组织人手去寻找那传说中的桃花源,倒是因此喜欢上了骑马游猎,也准备了不少游猎风格的正装,用来参加宴会。
晋阳公主秦瑶款款而来,手里捧着本诗集,一脸兴奋:“昨夜读到首好诗,想与大家分享。”
秦济看着她那故作斯文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阿瑶你病了就直说,你可不是喜欢诗集的性子。”
秦瑶跺了跺脚,娇嗔道:“哎呀皇兄,哪有当着这么多姐妹的面揭我的短的?”
秦济正要说话,忽见回廊尽头出现个素色身影。安庆公主秦贞难得出了府门,一袭月白襦裙,发间只簪一支木钗,安静得像幅水墨画,仿佛与这热闹的御花园格格不入。
“阿姐。”秦济快步迎上去,脸上满是笑容。
秦贞欠身施礼道:“陛下。”声音轻得如同耳语。
赵湘拉着她的手,亲切地说道:“阿姐难得进宫一次,可要吃好喝好,不然传出去人家都说二郎这个皇帝连自己的阿姐都招待不好。”
秦贞微微点头:“皇后娘娘说笑了。”
日影西斜时,宴席正式开始。水榭里摆开十二张案几,每张案上都放着应季的鲜花,五彩斑斓,香气扑鼻。飞雀像个小大人似的,挨个给姑姑们斟茶,动作有模有样,惹得公主们纷纷夸赞。
“要说江南风光,最妙的还是西湖春雨。”临安正绘声绘色地描述,眼睛里闪烁着光芒,“烟波浩渺中,一叶扁舟,船头站着个撑伞的佳人,那画面,简直美极了。”
“你这话说的,什么佳人?当心你家驸马吃醋。再说了哪有我们武陵山水奇绝。”秦晴不服气道,一拍桌子,“七十二峰直插云霄,云雾缭绕,那才叫壮观。我上次去,还看到有猴子在树上跳来跳去,有趣得很。”
晋阳一改之前的装腔拿调,豪气地插话:“晋地的山峰那才叫壮观,连绵起伏,气势磅礴,站在山顶,仿佛能触摸到天空。”
秦贞安静地坐在角落,小口啜着清茶,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秦济注意到她手腕上戴着一串古朴的木珠,随着动作若隐若现,散发着一种神秘的气息。
宴至半酣,临安带来的乐伎开始演奏。清越的琵琶声在御花园里回荡,如泣如诉。飞雀听着听着,眼皮越来越沉,最后趴在秦瑶膝上睡着了。
“这丫头……”秦济笑着摇头,眼神里满是宠溺。
秦湘轻轻将一碟精致的荷花酥往飞雀那边推了推,笑道:“这孩子,许是这几日陪着咱们应酬累着了。让她睡会儿吧,等宴席结束了再叫她。”
这边姐妹们正聊得热闹,蓬莱公主秦东君姗姗来迟。她一袭绯色罗裙,裙摆随风轻扬,宛如一朵盛开的牡丹,艳丽夺目。
进京的几天时间,让她原本清冷的道心有些破碎,开始喜欢上一些颜色鲜艳的衣服。秦济知道后,就送了她一些上好的绸缎,让她选喜欢的做衣服。
“小妹来迟,还望皇兄皇嫂恕罪。”秦东君盈盈下拜,声音娇柔婉转,仿佛能滴出水来。
秦济抬手示意她起身:“无妨,今日本就是家宴,不必拘礼。快入座吧。”
秦东君款款落座,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她轻启朱唇,说道:“说起这天下美景,咱们姐妹各有见识。不过要我说,还是我鲁地的泰山最为雄伟。当年我随父皇登山,站在玉皇顶上,只觉那云海翻腾,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四周的山峰都渺小得如同沙粒。那感觉,至今难忘。”
“不知道皇兄为什么执意不去泰山封禅,还让众臣不许再谏。泰山封禅,那可是历代帝王彰显功绩的大事,皇兄如此作为,实在让人费解。”秦东君目光灼灼地看着秦济,眼神里带着一丝探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