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场史无前例的漫长‘葬礼’。
亦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庄严‘洗礼’。
‘钢铁神殿’之内那曾经充满了狂热与喧嚣的所有声响都消失了。
只剩下那一台重达两百吨的‘蒸汽压路机’那如同‘末日’之‘丧钟’般的‘轰隆’之声。
在那巨大的‘环形’测试轨道之上日夜不休不知疲倦地来回‘碾压’。
而在‘丧钟’之下。
静静地躺着的便是那一根承载着整个帝国“赎罪”之希望的‘神之铁轨’。
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
默默地承受着那足以将万物都碾成粉末的恐怖‘酷刑’。
七天七夜。
一百六十八个时辰。
不准停。
这是元圣亲自下达的最是冰冷也最是残酷的‘死命令’。
于是。
整个“钢铁神殿”便都变成了一座巨大而又沉默的‘炼狱’。
数以万计的工匠与学者们都如同一群最是虔诚的‘苦行僧’。
自发地围坐在那‘环形’轨道之旁。
不眠不休。
不言不语。
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一根代表着他们所有‘罪’与‘希望’的铁轨。
在那无尽的‘轮回’之中一次又一次地被‘碾压’‘蹂躏’。
那感觉就仿佛那冰冷的‘巨轮’所碾压的并非‘钢铁’。
而是他们那早已因为‘傲慢’与‘懦弱’而变得千疮百孔的……
‘灵魂’!
而帝国‘工’与‘理’的两大绝世天才。
张念祖与张文远。
更是如同一尊尊早已被风化了千年的‘望夫石’。
一个跪坐在轨道的‘起点’。
一个跪坐在轨道的‘终点’。
整整七天七夜。
未曾合眼。
也未曾说过一句话。
张念祖那一双布满了血丝的虎目死死地盯着那铁轨之上那因为‘碾压’而产生的每一丝最是微小的‘形变’。
他在用自己那‘工科’的‘眼睛’去‘忏悔’自己那曾经‘视人命如草芥’的‘傲慢’。
而张文远则是将自己与那数百名‘理论’天团的‘疯子’们彻底锁在了一个临时的‘帐篷实验室’之内。
他在用那最是枯燥的‘显微镜’与最是冰冷的‘方程式’去疯狂地‘计算’那‘失败’了九十九次的‘地狱’与那‘成功’了一次的天堂’之间那最是本质的‘微观’区别!
他在用他那‘理科’的‘大脑’去‘救赎’自己那曾经‘将真理束之高阁’的‘懦弱’!
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按下了静音。
只剩下那‘轰隆’作响的‘赎罪’之‘丧钟’。
与那天地之间最是沉重的‘呼吸’。
而元圣张大山。
则始终静静地坐在那‘神殿’的最高处。
他如同一个最是慈悲也最是严厉的‘神父’。
静静地看着自己这两个正在经历着‘蜕变’之‘痛’的孙儿。
与那整个正在经历着‘文明’之‘阵痛’的帝国。
他一言不发。
脸上无悲无喜。
……
终于。
第七日的深夜。
当那最后一圈的‘碾压’完成之后。
那轰鸣了整整七天七夜的‘蒸汽压路机’终于缓缓地停下了它那沉重的‘脚步’。
“呜——”
一声充满了如释重负之感的悠长汽笛声响彻云霄。
整个“钢铁神殿”都仿佛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所有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工匠与学者们。
都如同一群刚刚才从‘地狱’之中爬回来的‘亡魂’!
他们疯一般地冲向了那位于‘炼狱’最中心的那根早已被‘蹂躏’了七天七夜的‘神之铁轨’!
他们要看结果!
他们要看那最终的‘审判’!
而张念祖更是第一个连滚带爬地冲上前!
他那早已干涸的虎目之中充满了即将奔赴刑场的‘囚徒’般的恐惧与渴望!
他颤抖着伸出手。
向那根决定了与他那三百多条无辜亡魂之‘命运’的‘圣物’摸去!
然而。
下一秒。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那粗糙的大手之上所传来的并非想象中的那‘断裂’的‘粗糙’。
也并非那‘磨损’的‘坑洼’。
而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润’与‘坚韧’!
那根铁轨。
在经历了那足以将‘百炼精钢’都碾成‘铁粉’的七日‘酷刑’之后!
竟没有丝毫的‘损伤’!
其表面反而因为那极致的‘压力’而变得更加‘致密’!
更加‘光滑’!
甚至在那火光的照耀之下泛着一层如同‘黑曜石’一般的深邃光泽!
它没有被‘摧毁’!
它在那无尽的‘苦难’之中完成了最是华丽的……
‘进化’!
“活……活着……”
张念祖喃喃自语。
他感觉自己抚摸的不再是一根冰冷的‘铁’。
而是一颗在经历了‘炼狱’的洗礼之后依旧在顽强跳动的‘钢铁’‘心脏’!
他那早已干涸的虎目之中。
那压抑了七天七夜的‘罪’‘责’‘悔恨’与‘希望’。
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呜……呜呜呜……”
这个一生都未曾流过一滴泪的钢铁硬汉。
竟如同一个终于得到了‘救赎’的孩子。
抱着那根冰冷的铁轨。
放声痛哭!
而就在整个“神殿”都陷入一场‘劫后余生’的狂欢之时。
“轰——!”
一声巨响!
那扇紧闭了七天七夜的‘理论’之门被轰然撞开!
张文远那瘦弱的身影如同一个疯子一般冲了出来!
他的头发散乱。
他的眼镜不知丢到了何处。
他那一向儒雅的脸上写满了一种窥见了‘神之奥秘’的极致狂喜!
他的手中高高地举着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化学’‘符号’与‘晶体’‘结构图’的草稿纸!
他无视了所有欢呼的人群!
他无视了那正在放声痛哭的堂兄!
他只是疯一般地冲到了那‘神殿’的最高处!
冲到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老人面前!
“爷爷!”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将手中那张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草稿纸高高地举过了头顶!
“孙儿……孙儿算出来了!”
他那沙哑的声音充满了‘朝闻道夕死可矣’的无上喜悦!
“是‘奥氏体’!”
“是那在特定的‘温度’与‘压力’之下所形成的‘面心立方’‘晶体结构’!”
“是它赋予了‘锰钢’那足以‘越挫越勇’的‘神之特性’啊!”
“孙儿不仅‘算’出来了!”
“孙儿更是已经可以‘控制’它了!”
“从今往后!”他猛地抬起头那布满了血丝的眼中爆发出神明般的光辉!
“我们再也无需那‘百里挑一’的‘运气’!”
“我们可以将这‘神迹’!”
“以‘百分之百’的‘成功率’!”
“无限‘复制’!”
一番话!
如同一道最是璀璨的‘科学’‘圣光’!
瞬间便照亮了整个‘钢铁神殿’的夜空!
所有欢呼的工匠们都停了下来!
他们呆呆地看着那个跪在元圣面前状若疯魔的‘理科’之王。
虽然他们听不懂那一个个如同‘天书’般的词汇。
但他们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百分之百’四个字背后所蕴含的那足以让鬼神都为之战栗的恐怖‘力量’!
而元圣张大山。
在听完自己这位孙儿的‘顿悟’之言后。
他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欣慰笑容。
他缓缓地站起了身。
从张文远的手中接过了那张代表着“理论”之‘魂’的草稿纸。
又缓缓地走到了那抱着铁轨痛哭的张念祖的面前。
将那块象征着“钢铁”之‘脊梁’的‘玄铁’令牌放入了张念祖的手中。
他看着自己面前这两个终于在‘血’与‘火’的洗礼之中完成了‘蜕变’的孙儿。
缓缓地说道:“好。”
“很好。”
“你们都没有让那三百多条无辜的‘性命’白白牺牲。”
“你们都对得起自己‘张’家子孙的名号。”
“现在。”
“我以‘元圣’之名宣布。”
“‘大地之盾’!”
“于今日泣血而生!”
“传我最后一道将令!”
他将那张‘理论’的草稿纸放入了张文远的怀中。
又将那块象征着“实践”之‘体’的‘玄铁’令牌放入了张念祖的手中。
“念祖!”
“文远!”
“我命你二人!”
“即日起!
将这‘赎罪’之‘盾’!
铺满我大宁那所有需要它的地方!”
“去告慰那些在‘天’之‘灵’!”
“更去守护那天下‘生’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