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残云掠过山顶，玄尘的指尖还抵在识海的星图上。
那幅由星轨编织的阵图此刻正像活物般蠕动，每一道银线都泛着狂喜的震颤——天罡地煞阵的核心已被彻底消化，连最后一丝阵纹都融入了他的本命星图。
\"嗡——\"
识海突然炸开一声清鸣。
玄尘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感觉有滚烫的热流从心脏直窜到指尖，皮肤下浮起细碎的星光，像是有万千萤火在血肉里游走。
系统面板在视网膜上疯狂跳动，气运值的数字从78%开始飙升，85%、92%、99%，最后在临界值上发出刺目的红光。
\"这是......血脉觉醒？\"他低笑出声，指节抵着下巴，指缝间漏出细碎的星芒。
前世作为阵灵时的记忆碎片突然翻涌——原来这具身体里还藏着上古阵灵的残血，天罡地煞阵的至刚之气，竟将那缕沉睡的血脉唤醒了。
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的骨骼在发出\"咔嚓\"的轻响，每一寸肌肉都在重组，连呼吸都带着星轨运转的韵律。
\"够了！\"
青鸾的火羽突然炸成赤金涟漪，她伸手揪住玄尘的后领，指甲几乎要掐进他锁骨。
这只高傲的神禽此刻眼尾泛红，原本清亮的嗓音带着紧绷的颤音：\"你看看天！
看看灵气！\"
玄尘顺着她的力道抬头。
方才还湛蓝的天空不知何时笼上了灰雾，山脚下赛博都市的霓虹突然集体闪烁，几栋高楼顶端的聚灵塔\"砰\"地炸开，灵气乱流像被抽打的蛇群般窜向空中。
他甚至能听见千里外的深山里，古修士封印的灵脉在崩裂，幽冥界的无间血海翻涌的闷响穿透了空间。
\"天道警觉了。\"青鸾松开手，火羽蔫蔫地垂在身侧，\"你吞的不是普通阵法，是维系三界平衡的锁。
现在法则在震荡，这不是普通雷劫......是规则的反噬。\"她忽然抓住玄尘的手腕，指尖温度高得烫手，\"你感觉到没？
天地间有股力量在凝聚，它要......\"
\"咳！\"
一声急促的咳嗽打断了她的话。
陆飞踉跄着退了两步，罗盘在掌心烫出红印。
他盯着玄尘的眼神像在看某种禁忌生物，喉结动了动：\"你真的......做到了。\"少年的声音发颤，额角汗湿的碎发黏在脸上，\"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天罡阵一破，幽冥的怨灵要冲出来了，归墟的道种会加速侵蚀人间......\"
\"陆师兄！\"柳青突然拽住他的衣袖。
这个总爱抱着算盘的小姑娘此刻脸色惨白，指尖深深掐进陆飞的手臂，\"别劝了。\"她望着玄尘时眼底泛着水光，却咬着唇继续道：\"方才他吞阵时，我用因果线探过......他的气运线已经粗得像条河，我们的因果线在他面前细得要断。\"她吸了吸鼻子，\"我们......拦不住的。\"
陆飞的肩膀猛地一震。
他低头看向自己掌心的罗盘，原本流转的卦象此刻全成了乱码，连指针都在疯狂旋转。
山风掀起他的道袍，露出腰间天机阁特有的青铜令，此刻那枚令纹正泛着妖异的紫——这是天机阁弟子感知到\"天命偏移\"的征兆。
玄尘歪头看他们，嘴角还挂着笑。
他伸手接住一片被灵气乱流卷来的碎叶，指尖星芒流转间，那片叶子竟逆着时间长成了嫩芽。\"你们说得对。\"他漫不经心抛着嫩芽，\"所以我才要吞轮回往生阵。\"嫩芽在半空炸开星屑，\"地煞阵锁空间，天罡阵锁灵气，可真正锁着因果轮回的......是往生阵。\"他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像有星图在眼底转动，\"等我把三阵全吞了......\"
\"全吞了又如何？\"青鸾突然插话。
她背过身去，火羽在身后烧出半面火墙，\"你当系统是死的？
湮灭协议的倒计时，你真以为能在它启动前......\"
\"青鸾。\"玄尘打断她，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他走到她身侧，伸手碰了碰她尾羽上最亮的那簇火焰，\"你说过，南明离火被我吞了之后，你反而能更清晰地感知归墟。\"他的指腹擦过她耳尖，\"你猜，等我吞了往生阵，能不能顺着因果线，找到系统的源点？\"
青鸾的火羽突然剧烈震颤。
她猛地转身，却撞进玄尘怀里。
少年的心跳声透过衣襟传来，强而有力，带着星轨转动的韵律。
她听见他在耳边低语：\"我要让系统成为我的一部分，而不是我成为它的程序。\"
山脚下突然传来尖锐的警报声。
玄尘侧耳听了听，笑出声来：\"看，外卖小哥的御剑又撞了聚灵塔。\"他拍了拍青鸾的背，转身走向山径，\"走了，再晚烧烤摊该收摊了。\"
陆飞望着他的背影，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雾里。
他低头看向自己发抖的手，又抬头望向天空。
不知何时，原本的灰雾已凝成浓云，云底泛着青紫色的电光，像有什么巨大的影子在云层后缓缓转动。
\"那是......\"柳青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声音突然哽在喉咙里。
她看见云层深处有暗金色的纹路在游走，像是某种古老阵法的残痕，正随着灵气乱流缓缓成型。
玄尘走到山径转角处，突然停住脚步。
他仰头望向天空，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
风卷着云掠过他的眉眼，他清晰地听见，云层里传来某种古老阵纹苏醒的震颤——那是天罚的预兆。
\"来得倒快。\"他轻声说，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云絮。
云絮在掌心化作细电，刺痛感让他眯起眼，\"正好......试试新觉醒的血脉，能接下几重天罚。\"
山雾漫上来，模糊了他的轮廓。
而在他看不见的云层深处，暗金色的阵图终于显露出一角——那是天道为吞噬者准备的，最残酷的惩罚。
乌云翻涌的速度突然加快，像被无形巨手揉成漩涡。
玄尘望着云层深处缓缓显形的暗金色阵纹，喉结滚动两下——那是他吞噬天罡地煞阵时，在识海星图里见过的同源纹路，此刻却逆转为绞杀他的利器。
\"天道的报复？\"他低笑，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掌心新浮现的星芒纹路，那是融合天罡之力后留下的印记，\"倒比我想象中更急不可耐。\"风卷起他额前碎发，露出眼底跳动的兴奋——自觉醒混沌悟性以来，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晰感知到规则的轮廓，那些曾被他视为桎梏的法则线，此刻正泛着脆弱的银光，像绷紧的琴弦。
\"玄尘！\"青鸾的惊呼裹着灼热的气浪扑来。
她火羽上的赤金光泽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成橙红，原本舒展的尾羽蜷成焦黑的团簇，\"那不是普通劫雷，是阵道本源的反噬！
你新觉醒的血脉还没完全稳固，现在硬抗——\"
\"所以才要硬抗。\"玄尘打断她，转身时衣摆扫过她发梢。
他能闻到青鸾神魂燃烧时特有的焦甜气息，像极了南明离火未被吞噬前的味道，\"你说过，归墟的道种在侵蚀人间时，会先碾碎所有试图掌控规则的存在。\"他伸手按住青鸾发烫的后颈，指腹轻轻蹭过她耳尖因焦急而泛起的红，\"我若连天道的阵图都接不住，拿什么去掀翻系统的棋盘？\"
青鸾的瞳孔骤然收缩。
她能清晰感知到玄尘体内的星图在震颤——那是上古阵灵血脉与新吞阵法在激烈角力，仿佛有两个声音在他识海嘶吼：一个要吞噬一切，一个要维持秩序。
她咬了咬唇，火羽突然炸成漫天星火，每簇火星都没入玄尘后背的星图纹路：\"我只能帮你稳住根基，三息。\"她的声音轻得像要消散在风里，\"三息后......\"
\"够了。\"玄尘的掌心泛起刺目的金光。
天罡之力顺着血脉窜上手臂，他能听见骨骼发出愉悦的轻鸣，那些曾被系统限制的力量枷锁，此刻正随着雷劫的逼近寸寸断裂。
当金色雷霆长矛在掌心成型时，他甚至尝到了血腥气——那是血脉觉醒过猛导致的内腑撕裂，但他反而笑出了声，\"这才对，疼着，才证明我活着。\"
\"师兄！\"柳青突然踉跄着扑到陆飞怀里。
她的因果线视觉此刻彻底紊乱，眼前的世界被无数纠缠的红线割裂，其中最粗的那根正连接着玄尘与天空的阵图，\"他的因果线......在和天罚阵图对撞！\"她的指甲掐进陆飞手背，\"就像两条龙在撕咬，我、我看不清结果......\"
陆飞的罗盘在掌心烫出一串水泡。
他望着玄尘的背影，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天机阁古籍里翻到的记载：\"阵灵噬阵，天罚必至。\"当时他还笑着说这是老古董们的危言耸听，此刻却看着罗盘上的卦象全部裂成蛛网——那是天命被彻底改写的征兆。
山风掀起他道袍下摆，露出腰间青铜令上愈发妖异的紫纹，他突然明白为何天机老人总说\"最危险的变数，往往带着最诱人的光\"。
\"要来了。\"玄尘仰起头。
云层深处的阵图已经完全成型，暗金色纹路里翻涌着他曾吞噬过的地煞星芒，此刻却调转矛头，每一道都直指他的识海。
他能听见阵图在嗡鸣，像远古巨兽的咆哮，\"让我看看，你这维系了千万年的破阵，到底有多结实。\"
青鸾的火羽彻底褪成灰白。
她望着玄尘掌心的雷霆长矛，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将最后一簇神魂之火渡入他体内：\"记住，你吞的不只是阵法，是别人的道。\"她的声音开始虚化，\"若有一天......\"
\"不会有那一天。\"玄尘反手握住她的手，指腹轻轻擦过她掌心的火痕，\"等我掀了这劫，带你去吃夜市的糖画。\"他的笑容在云层阴影里显得格外清晰，\"你不是总说，南明离火该尝尝甜的？\"
第一声雷鸣炸响时，陆飞的罗盘\"咔\"地碎成齑粉。
柳青的因果线视觉里，所有红线突然断成乱麻，只余下玄尘那根，正泛着刺目的金，直直扎进云层深处的暗金阵图。
山脚下赛博都市的警报声骤然拔高，无数聚灵塔的灵光连成银链，却在触及天罡山范围时像被剪刀剪断，散成漫天星屑。
玄尘的瞳孔里映出第一缕劫雷的光。
那不是普通的紫色雷光，而是暗金中掺着星芒的诡谲颜色，像极了他识海星图被吞噬前的模样。
他握紧雷霆长矛，能感觉到体内的星图在欢呼——这是属于阵灵的本能，吞噬一切威胁本源的存在。
\"来。\"他低喝一声，长矛尖端的金光突然暴涨。
同一时刻，青鸾虚化的身影突然凝固。
她望着玄尘背后浮现的星图虚影——那是完整的周天星辰阵图，比他之前任何一次显化都要清晰，连最边缘的辅星都在流转着活物般的光。
她突然想起归墟里那些被吞噬的道种，想起系统面板上从未显示过的\"湮灭阈值\"，喉间泛起苦涩：\"傻小子......你以为吞了阵法就能掌控规则，可规则从来不是被吞噬的，是......\"
\"轰——\"
第一记劫雷撕裂云层。
陆飞被气浪掀翻在地，额头撞在山石上渗出血珠。
他望着山顶方向，那里原本青翠的山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焦黑，像被无形的手揉碎的纸片。
柳青死死捂住嘴，她的因果线视觉里，玄尘的金线与天罚的暗金线已经绞成一团，根本分不清谁在吞噬谁。
青鸾的最后一缕神魂即将消散。
她望着玄尘被雷光笼罩的身影，突然笑了——那缕上古阵灵血脉，原来从不是被天罡之力唤醒的，是玄尘自己，用偏执的渴望，用对秩序崩坏的痴狂，将它从沉睡中拽了出来。
\"记住......\"她的声音消散在风里，\"你要的自由，从来不是吞噬来的。\"
玄尘的皮肤在雷光下裂开细小的血口。
他能感觉到天罚阵图的力量正顺着长矛侵入体内，却意外地没有排斥——那些暗金纹路，竟在他的星图里找到了共鸣点。
他突然明白青鸾未说完的话，也突然看清系统面板上的红光：湮灭协议的倒计时，不知何时，竟和天罚阵图的运转频率重合了。
\"有意思。\"他舔了舔嘴角的血，望着越来越近的劫雷，眼底的星图突然转动得更快，\"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
山脚下，林初雪的警车在山径急刹。
她摇下车窗，望着天空中那团纠缠的金与暗金，指尖无意识按在警徽上——那里，她的因果律视觉正显示着从未有过的景象：无数因果线汇聚成漩涡，中心处，是玄尘的背影，和他掌心那柄即将与劫雷相撞的雷霆长矛。
劫雷的轰鸣震得山体簌簌落石。
玄尘深吸一口气，感受着体内翻涌的力量——那是天罡地煞的至刚，是阵灵血脉的贪婪，是系统吞噬的疯狂，更是他自己，那个渴望打破所有规则的，鲜活的，人的意志。
\"来啊。\"他举起长矛，对着劈落的劫雷露出锋利的笑，\"让我看看，是你的阵图更硬，还是我的......\"
话音未落，暗金色的劫雷已与金色长矛相撞。
天地间响起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陆飞望着山顶腾起的光雾，突然发现那些原本蔓延的空间裂缝，竟在光雾边缘停住了脚步。
柳青的因果线视觉里，金线与暗金线的绞杀突然出现了第三缕颜色——那是属于玄尘的，纯粹的，带着血腥气的红。
而在光雾中心，玄尘的星图正以从未有过的姿态舒展。
他能听见系统面板的警报声，能感觉到青鸾消散前的最后一丝担忧，能看见陆飞和柳青在山脚下的慌乱身影，但此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那道与他长矛相抗的劫雷上——那里面，有天道的愤怒，有系统的警惕，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恐惧。
\"原来你们也会怕。\"他轻声说，长矛上的金光突然再涨三分，\"那太好了。\"
劫雷的轰鸣中，没人听见他的低语。
但云层深处的天罚阵图，却仿佛被这句话刺痛，暗金纹路突然收缩，像受惊的兽。
山雾再次漫上来时，山顶的光雾里隐约传来一声轻笑。
而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识海深处，玄尘的星图正缓缓吞噬着那道暗金劫雷的碎片。
系统面板的红光仍在闪烁，但数字却不再是湮灭倒计时，而是一行新浮现的，血色小字：
【吞噬进度：天罡天罚阵（本源）——3%】
劫雷的第二击，正在云层深处凝聚。
玄尘望着识海里新出现的阵纹，突然想起青鸾消散前的话。
他摸了摸嘴角的血，笑容里多了几分释然：\"自由？\"他轻声说，\"或许，是我在吞噬规则的同时，规则也在吞噬我。
但没关系......\"
他抬头望向云层，眼底的星图转动得更急：\"至少现在，是我在主导这场吞噬。\"
山脚下，林初雪握紧了腰间的配枪。
她望着山顶的光雾，因果律视觉里那缕血色的线突然变得更粗，像要穿透云层，直抵归墟深处。
而在天罡山之巅，第二道劫雷，终于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