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天香楼的对面就停了下来,窦文漪戴着帷帽,在翠枝的陪同下,进了酒楼。
掌柜拨动算盘的手停了,上下打量了她们一眼,笑着开口,“姑娘,是有约吗?”
“嗯,天字包间。”
闻言,那掌柜敛了敛神色,立马把账本合上了,笑容明显更真切了几分,“姑娘,请随我来。”
说着掌柜便领着她们穿堂,直接去了后院,七拐八绕,他指了指另外一栋楼的二楼,“姑娘,就在楼上右边里面最大的那间房间。”
郑之龙早已经在雅间里等候多时。
窦文漪取下帷帽,露出一张的脸来,她抬头就看见一个身着靛蓝直裰的男子主动迎了过来,他肤色黝黑,身材高大精瘦,那双眼眸炯炯有神,却有一副怡然悠闲的姿态。
郑之龙躬身拱手行礼,“窦四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万没想到太子会派她来与自己接洽,只是一想到她能拿到太子的私印,必定有过人之处!
再看,她长得花容月貌,仪态万方,她与太子......关系非同一般啊!
思及此,他的态度不禁又恭敬了许多。
窦文漪没有绕圈子,直接把自己的来意大概说了一下,郑之龙听到她说要把银钱全部换成米粮时,微微怔愣住了。
海航一来一回,以物换物,以钱生钱,两边都可以赚,这点道理都不明白吗?
郑之龙稍显疑惑,“此事,可是殿下的意思?”
窦文漪淡然一笑,“是。国师已然算出,天宁城会有天灾。”
她把国师搬出来一用,也少去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郑之龙心头一凛,收起了轻慢之心,微微颔首,“郑某,定会办好此事。”
窦文漪十分诧异,没想到会进展得如此顺利,果然他是裴司堰的人。
他们再详细商谈了细节过后,窦文漪就出了天香楼。
上了马车,她都还心绪翻涌。
据说,当年穆宗皇帝能顺利登基,长公主功不可没,因为穆宗皇帝对她极为宠信,甚至还把一座金矿划为她的封地。
长公主门生遍布朝野,据说市舶司几乎被她牢牢把持在手中,另外她还手握国朝最大的商会。
国朝甚至有人扬言,说什么几位皇子不管是谁,若是谁能得到她的支持,谁就能是下一任国君。这些年,长公主到底偏袒谁,并没有明确的指向。
那她会与裴司堰为敌吗?
窦文漪刚出天香楼,她就看到了赤焰的身影。
赤焰见她出来,立马上前禀道,“窦四姑娘,殿下,邀你戌时去樊搂吃晚饭,让属下先通知你一声。”
“知道了。”窦文漪敷衍地应了一声。
她只觉得好笑,裴司堰一贯霸道,他是转性了吗?
还学会先礼后兵了?
以前,不管她愿不愿意,哪次不是他想一出就是一出?
她有拒绝的权利吗?
那他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通知她呢?
窦文漪上了马车后,直接吩咐马夫去了西市。
她交了大批定金给几个相熟的药材商,订购了一大批药材,忙了一天,身心俱疲,就准备打道回府。
马车很快行至甜水巷,半梦半醒间,她好像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卖糖人,卖糖人——”
“......爹爹,我要吃糖人,要小兔子糖人!”
窦文漪猛地睁开了眼睛,立马叫停了马车,撩开车帘,人群中她好像看到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娃!
她神色骤变,全身血液冷凝,慌忙跑下了马车。
此处离定远侯府不远,囡囡以前最喜欢缠着她到这里买小兔子糖人,刚才那道童音实在太像女儿的声音......
“姑娘,怎么了?”
就连她重生这种诡异的事都发生,那囡囡会不会蓦地也出现在这个世界呢?
窦文漪思绪纷飞,下意识四处张望,人潮熙熙攘攘,哪里还有囡囡的影子,难道那是她的幻觉吗?
她情急地拽住卖糖人的老丈,焦急地问道,“刚才,那个买糖人的女娃呢?三四岁的样子,买小兔子糖人的?”
“哦,你看,好像朝前走去了。”
窦文漪松开老丈,脚步急切朝前追了过去。
上一世,就算她被送到北狄的营帐,哪怕被谢归渡坑了,她也觉得自己死得其所,无愧于天地。
可她愧对自己的女儿囡囡,是她没有保护好她,她才会早夭。女儿的死是她永远的痛,是她上一世最遗憾最痛心的事!
在她死后的无数个夜晚里,她对囡囡思念成疾,就像无声的风雪,风雪无声,却落尽山月。
街道忽地变窄,是有一家酒楼正在修葺翻新,外面搭建了木头的架子。
头顶传来一阵嘎吱的声音,急涌的人群中,窦文漪忽地止住了脚步,仰头一看。
原来,挂在酒楼的竖招无缘无故,摇摇欲坠,眼看就要从天而降,砸向人群,楼下的人群骤然散开,唯独只剩下一个穿着粉色裙子的小女娃!
“小心,快跑!”
窦文漪一个健步冲了过去,抱起她护得严严实实,飞快地跑到一旁。
“怎么不跑?”
旋即只听“啪”的一声,那竖招砸到地面,正好砸在了她们刚才所在的位置。
“”这店家怎么回事?”
“好危险,差点砸到人!”
......
指责的声音纷纷响起,那酒楼的店主已经跑了下来,一脸歉意地跟她们道歉。
“娘亲!”
忽地,小女娃拽住了她的袖子,摇晃了几下,“真的是你,你是娘亲!”
稚嫩兴奋的声音把她从怔怔失神的思绪中拽了回来。
小女娃手里攥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兔子糖人,扎着双丫鬟,还戴着一对精致闪亮的蝴蝶发饰,可爱得紧。
那双琉璃似的杏眼,有些紧张胆怯地望着她。
窦文漪紧紧地抱着小女娃,看着她那张与谢归渡有几分相似的脸,眼眶瞬间湿润了。
她的声音,相貌、衣着实在太像前世的女儿囡囡!
窦文漪颤抖着手,温柔地抚摸着她红丹丹的小脸,心间泛着密密麻麻的痛,嗓音哽咽,“孩子,你叫什么名字,你的父母呢?”
“娘亲,我是囡囡,你不认得囡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