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瑞是大周的战神,护国大将军,生平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大周的太子裴司堰,另一个就是章承羡。
章承羡的天资是比不上太子,可贵在有韧性,这次他来边陲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立下三次战功,他骨子里的狠劲倒让人刮目相看。
让他有一种衣钵总算有传承的预感。
可谁曾想,章家老爷子在京中被一个醉汉给捅死了!
恐怕裴司堰的处境会越发艰难,而他手中的玄甲军恐怕更会因为这场‘师承’的纽带关系,处境变得更为微妙。
账内十分沉寂,外面的战士们归来,下马卸甲的动静十分响亮。
宗瑞脸色沉沉,喉咙一紧,“自古忠孝不能两全,如今战事胶着,朝廷没有下达明旨意,你恐怕不能回去。”
章承羡愕然抬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声音有些发颤,“大帅,能否用我立下的军功换我回去一趟,来回只不超过十五天,我立军立状?”
“我现在就上书,请求回去奔丧......”
宗瑞想将他扶了起来,语重心长道,“你听我一句劝,别想着回去。今日,你冲锋陷阵,确实立了点小功,可惜书读少了,尤其是朝堂这本书,你又读得太少太浅。”
章承羡固执地跪在地上,僵着背脊一动不动。
“你章家背靠章淑妃和太子两座大山,章老爷都落得个死不瞑目的下场,你以为这是为何?”
“敲山震虎啊!若是章家还圣眷正浓,上面早就给你下了明旨准你奔丧,所以你即便上书,也只会被‘夺情’,让你‘移孝为忠’!”
章承羡的眼眶滚烫,喉气难疏,“将军,师父!我父亲死得不明不白......我不甘心!”
此刻他的失望,是锥心刺骨的绝望!
“飓风过岗,伏草为存。你刚刚有了一点功绩,若是执意擅离职守......回去就是送死!贻误军机,动摇军心的帽子一旦扣下来,你章家恐怕未来十年都没有出头的机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老了撑不了几年了。北狄和西藩狼子野心,虎视眈眈,就算你不为了黎民百姓,也得替太子殿下作想吧。”
玄甲军本就是裴司堰最后的倚仗,这些年宗瑞几乎和他们断绝了往来,而这次他来到边陲,才感受到他处境的艰难。
章承羡的肩膀猛地颓塌下来,双手痛苦地捂住了脸......
苍天无眼!
这时,军师进了主账,他是宗瑞的心腹,见到章承羡倒没有避讳,拱手行礼后直接禀道:“大帅,囤卫所说军粮告急,不给划拨了,还说要等新的监军过来。”
两双眼睛倏地都望向了他。
宗瑞声音低沉:“预备粮储呢?能坚持多久?”
军师脸色有些难看,低低回了一句:“军中最多能撑一个月,还得省着吃。”
他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
“你们都先退下吧!”
在场的人都猜得到,新来的监军肯定是睿王的人,玄甲军才是他的心腹大患,他终于忍不住想要夺权了!
章承羡离开大帐后,翻身上马一阵狂奔,不知跑了多久,他从马上下来,一拳一拳砸身旁的大树上,震得枯枝乱颤,而那拳头全是殷红的血迹。
他恨自己一事无成,恨自己没有早点建功立业,更恨自己不能亲手手刃了仇人,连送老头子最后一程都不行......
“他妈的!”他迸了粗口,总有一天,他要亲手宰了睿王。
——
章府。
窦文漪把章承安抱到床榻上,捏好锦被,章家婆子十分感激,连连道谢。她从寝卧里退了出来,抬起头与裴司堰的眸光相迎。
他脸色带着些许倦怠,压低了声音,“睡着了?承安......让你受累了!”
窦文漪木然地摇了摇头,实在有些心疼,喉咙微颤,\"他很想他兄长。”
“他暂时回来不了。”裴司堰眸色微凝,示意她出去。
“这附近一段你熟,陪我走走。”
窦文漪心中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难得没有拒绝他。出府后,两人并肩同行,很快没入了人群。
夜风微凉,巷道摆着各式的夜宵摊位,吆喝声此起彼伏,窦文漪方觉得有些饥肠辘辘,有个老妇,搭了个棚子,支着一个炉子正在卖蟹酿橙,热气腾腾的蟹肉和橘子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是她以前最爱吃的东西之一,可惜,她这会并没有多少心情。
裴司堰看了她好几眼,径直就走了过去,坐在了那简陋的长椅上,“我饿了。”
窦文漪杏眸微瞪,“你确认?”
堂堂太子,竟要坐在路边用膳?
他上次在瓦子吃东西时,都是有专人伺候,替他试毒的,他就不怕吗?
“不可以吗?”
裴司堰从未有过吃路边摊的体验,当然,不是他不逛夜市,而是没那个兴致。
说着,他已经自顾自地掏出一张锦帕试擦那桌子,讨教道,“他家味道如何?”
窦文漪见那精贵的锦帕被他这般折腾,到底坐在他的对面。
她语气似有叹意,“好吃。”
“好吃,就多吃一点。”
窦文漪拿起小勺,一勺温润的蟹肉滑入喉间,橙香和蟹香缭绕在唇齿之间,果然让她短暂得到了满足。
其实她喜欢的是蟹黄的味道,只是螃蟹吃起来麻烦,祖母身体不好,以至于她一个人吃起来又没有意思。于是,就钟爱上这道小食。
“我的人去查了京中的各大粮仓,果然有好几处都空空如也。”裴司堰盯着盘中热乎乎的蟹酿橙,又道,“瘟疫会在何时?”
“开春。”
见状,裴司堰也拿起了小勺,却偏偏将勺子伸进了她的盘子,她偏头看他,满眸震惊。
裴司堰喉结滑动,神色有些不自然,“你的更好吃。”
窦文漪瞬间会意,她在替他试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