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这样的灰色收入,是不可能完全避免的。
所以,陈俊也没打算彻底地禁止。
就如同之前所说的那样,水至清则无鱼。
只要不是贪赃枉法,陈俊也就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至于让赵大拿出一半的银子分给其他兄弟,也只是小惩大戒罢了。
且不提他们三人,袁洪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中。
他正想要和老妻说一下今天的事情,可等了半天,硬是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老妻不是在忙自己的事情,就是抱着孙子在那里念叨。
“哎,我的乖孙啊,可真是苦了你啊。贪上了这么一个老不死的爷爷,你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啊。”
说着说着,老妻就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哎,你才这么大,就要受这样的罪,老天爷啊,你快点降下一道雷,劈死那个老不死的吧!”
袁洪听着,再也忍受不住了:“夫人,你这又是何必呢?孙儿还小,你跟他说这些,他能听懂吗?”
袁夫人眼皮都没抬一下,继续念叨着:“我苦命的孙儿诶,你这一辈子就这样毁了呀。可惜那个老不死的,还不知道自己毁了全家人,还在那里念叨个没完。他怎么不出门的时候,直接摔死他呢!”
袁洪正要说话,儿媳这时候恰巧过来,见了他连话都没说,帮着一起去哄孩子了。
“哎……”
袁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是重重地叹息一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
不多时,儿子回来了。
他将锄头往地上随便一扔,揉着通红的肩膀,抱怨着自己的背后都被晒得脱了一层皮。
袁洪的儿子读书非常好,原本是国子监的大学生,已经考中了秀才,正在夜以继日地刻苦攻读,想要在下一次乡试中高中。
结果,他老爹犯了事,他一下子就从官宦子弟变成了犯官之子。
不仅秀才被撸掉了,就连以后想要再读书都不可能,这一辈子就只能做一个农夫。
更惨的是,不止是他,他的儿子、孙子,永远就只能做一个农夫。
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这样的打击谁能受得了?
没对老父亲恶语相向,已经算是他孝顺的了。
见儿子通红的后背,袁洪正想要修补一下父子之间的感情,闻言连忙去取了药膏,想要帮儿子擦拭一下。
却没想到,药膏被他儿子劈手抢过,又给了他一个白眼,然后去寻媳妇,让她帮忙擦拭了。
“逆子,逆子!”
袁洪气得直跳脚,可家中压根就没人理他。
甚至吃饭了都没人喊他一声,就好像他是一个透明人一般。
袁洪再也忍耐不住了,往饭桌前一坐,用力的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
结果还吗诶等他说话,才六个月大的小孙子就被他这一下给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儿媳连忙哄了起来,袁夫人则指着袁洪的鼻子骂道:“你这老不死的,一家人好好的吃着饭,你这是发什么疯?这个家你要是不想待,就滚出去,免得惹人生气。”
“夫人啊,你家也是大家闺秀,书香门第,从小就知书达理,温柔娴静。可现在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我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个老不死的还好意思问?”袁夫人积攒这么久的怨气总算找到了发泄的地方,当即化身河东狮,“嫁狗随狗,嫁鸡随鸡,要是我一人跟着你吃这样的苦也就罢了。”
“就是可怜了儿子,他读书读得那么好,不仅没有借上你的光,反而因为你丢了秀才的功名。还有孙儿,才一出生,这一辈子就已经毁了。你现在却还有脸来反问我,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袁洪被吵得是头昏脑涨,想说的事情一句也说不出来。
等了半个时辰后,见老妻依然还在骂,他是实在忍不住了。
“啪——”
又是重重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袁洪吼道:“闭嘴,听老夫说!今日悬镜司提督来了,邀请老夫去做一个掌刑千户!”
屋内死一般的寂静,就连小孙子都不哭了。
全家人齐齐望向袁洪,好像要从他脸上的表情分辨出这句话是真是假。
袁洪疲惫地叹了口气:“老夫说的都是真的,今日悬镜司的提督,秉笔太监陈俊,还有悬镜司的大档头、二档头一起来的。那个陈俊说了,悬镜司现在还缺一个掌刑千户,他觉得老夫的刑侦本事很强,所以这才……”
“哗——”
窄小的茅草屋中一下子轰然炸开。
袁夫人再也顾不上指责袁洪了,噌的一下跳了下来,脸色通红地问道:“真的?老爷,你没骗妾身吧?”
儿媳也顾不上哄儿子了,此时已经站在袁洪的身后,给他揉捏起肩膀来。
袁洪的儿子倒是没这么不堪,可他颤抖的手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
“真的,当然是真的,这种事难道老夫会骗你们不成?”
总算找回了一点一家之主尊严的袁洪正色道。
“对对对,老爷说得对,老爷一生光明磊落,自然不屑于和妾身这样的妇道人家说谎话了。”袁夫人赔笑道。
说着,她突然双手合十,喃喃自语道:“我那可怜的孙儿,终于不用再耕一辈子的地了,老天垂怜啊。”
这时候儿媳忍不住说道:“公爹,那您何时前去赴任?我和婆婆好为您将衣衫都准备好。”
“对对对,第一天去上任,总不能让人瞧不起。”
“哎,上任什么上任!”袁洪摆摆手,“之前就是那陈俊,害得老夫丢了官职,也害得咱们一家人沦落到这般境地。他想要招揽我,下辈子吧!”
其实袁洪早就动心了。
虽然厂卫爪牙的名声说出去不好听,可和他一个看守皇陵的农夫比起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只不过这老头架子实在是放不下去,就寻思着把这事对家人一说,然后老妻劝解他几句,然后就可以就坡下驴。
这样一来,不仅在家人面前有了面子,以后别人问起来,他也可以推说是被强迫的。
只不过,事情的发展却和袁洪想的有些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