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故地,河西行省的设立与整合,在慕白派出的精干文官团队以及张嶷麾下军队的强力保障下,进展得颇为顺利,
反抗的苗头已经被连根拔起,剩下的部族要么本就驯服,要么在雷霆手段下变得噤若寒蝉,新的秩序就像是铁水浇铸,迅速成型,
大同帅府内,贺烽的关注点已经再次转移,
书房内,只有贺烽与董怀安两人,
“王爷,河西叛乱首恶已诛,残余势力清理已近尾声,铁羽营在西夏……不,河西行省的主要力量,是否撤回?”
董怀安躬身请示,
贺烽站在北地巨幅舆图前,目光深沉,他的手指先点了点已经平静下来的河西,然后缓缓向西移动,掠过标注着“西州回鹘”,“黄头回纥”的广阔区域,最后停留在更西方的“喀喇汗国”以及南方广袤的吐蕃诸部,
“撤回?不,”
贺烽摇了摇头:
“怀安,我们的目光不能只盯着已经到手的地方,西边,广袤无比,势力错综复杂,西州回鹘内部不稳,黄头回纥摇摆不定,喀喇汗国野心勃勃,还有南边的吐蕃诸部,也并非铁板一块,这次西夏余孽能轻易联系到西州回鹘,就是一个警示,”
他转过身,看着董怀安:
“铁羽营在西面的力量,不仅不能撤回,还要进一步加强,我们要知道西边每一个大部族的首领是谁,他们之间有什么矛盾,谁亲近我们,谁敌视我们,他们的军队战力如何,他们的经济命脉是什么,”
董怀安神色一凛:
“王爷的意思是,要经略西域?”
贺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道:“未雨绸缪总好过临渴掘井,我们现在东线,北线压力暂缓,而且我估计金人已经翻不起什么浪了,只要我们步步为营,灭了他金人是迟早的事!”
“我们现在不仅要考虑金人,也要考虑我们周边的这些势力,”
“哪些势力可以争取,哪些势力需要弹压,哪些需要提防,你们要心里有数,不能临时抱佛脚,”
“通商,收集情报,挑拨离间,扶植亲信……这些手段,你在漠北用得很好,在西边,可以更大胆一些,”
“属下领命!”董怀安眼中闪过兴奋的光,
“具体怎么做,你想好了布置个大概的方案给我,”
贺烽吩咐道:
“重点是商路和情报网,以前咱们身边只有一个钱老板,以后可以有更多,你平日里注意些,若是有愿意和我们合作的商队,多加扶持让他们走在前面,铁羽营隐藏在幕后,”
“是!王爷!”
董怀安领命,但随后面露难色:
“这钱老板可是咱在吞云寨时就培植起来的,这临时要再找新的,恐怕没有这么贴心放心啊……”
贺烽闻言笑笑:
“商人逐利,你只要让他觉得和我镇朔军合作能得利,剩下的,他们自然会帮你做好!”
“你以为那钱胖子为什么对我们这么忠心!”
董怀安恍然大悟般顿首:
“王爷英明!”
随即又想起一事:
“对了,王爷,南边……临安那边,最近似乎也有些小动作,我们的人发现,皇城司的探子活动比以往频繁了不少,似乎在加紧收集关于我军,特别是关于王爷您的一切消息,”
贺烽闻言,嘴角泛起一丝不屑的冷笑:
“赵构?他也就只敢做些这些小动作了,不必理会,只要他们不越过底线,随他们去,我们现在的主要精力,不在南边,不过,也要让我们在南边的人留意着,看看这位官家,到底在怕什么,”
“是,”
董怀安退下后,贺烽再次将目光投向舆图,他的野心,从未局限于目前的疆土,东起辽东,西至西域,北括大漠,南抵江淮……
这广袤的天地,才是他心目中未来帝国的版图,扫平西夏内部叛乱,只是解除了后顾之忧,真正的征程,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走到窗边,望着西方天际的流云,那里有古老的丝绸之路,有强大的异域国度,有无数未知的挑战和机遇,
“西域……”
贺烽低声自语,眼神深邃就像是寒潭……
……
初冬的第一场小雪,悄然覆盖了大同城,
黑色的屋檐,灰色的街道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让这座北地雄城少了几分肃杀,多了几分静谧,
镇朔王府内,却是一片暖意融融,巨大的铜盆里,上好的银骨炭烧得正旺,偶尔爆起几点火星,
贺烽没有在处理公务,而是在一间布置雅致的暖阁内,与李御,慕白围炉而坐,品着江南新进的茶,
苏锐,曹武等大将则已返回各自防区,李德忠坐镇河西,此刻的大同,显得格外平静,
“河西行省各项事宜已初步步入正轨,周望和李德忠配合得不错,地方安定,商路也已恢复,甚至比以往更加通畅,”
慕白捧着茶杯,汇报着最新的情况,
李御笑道:
“经此一役,西边那些部族算是彻底老实了,听说西州回鹘那支靠近边境的骑兵,前几日已经悄悄撤走了,看来他们也明白,浑水摸鱼的机会已经没了,”
贺烽轻轻吹开茶沫,呷了一口,淡淡道:
“打疼了,自然就记住了,西域之事,非一日之功,眼下稳住河西,消化成果即可,”
慕白点头称是,随即又道:
“王爷,还有一事,南朝使者周胤,已在驿馆等候多日,多次请求觐见,您看……”
贺烽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赵构坐不住了?也罢,见见也好,看看这位官家,又想玩什么花样,告诉他,明日辰时,帅府偏殿相见,”
“是,”
李御有些好奇:
“王爷,您觉得南朝此次派使者来,所为何事?”
贺烽笑了笑:
“无非是试探,看看我们灭了西夏,下一步想做什么,是继续北上扫荡乃蛮残部,还是西进经略西域,或者……南下饮马长江,他们怕了,”
慕白沉吟道: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热情,礼貌,一问三不知就行了……”
贺烽语气平淡:
“告诉他们,镇朔军志在恢复汉家故土,驱逐胡虏,对南朝暂无兴趣,
当然,如果他们愿意提供些钱粮军械犒劳犒劳我们,我们也不会拒绝,”
贺烽的意思很明确,当初不论是辽国还是西夏,都可以从宋朝廷那里得到岁供,现在自己已经灭了西夏,拿了大部分漠南漠北的控制权,跟他南朝要些岁币有何不可,
李御和慕白听着贺烽的话,都笑了起来,他们自然明白贺烽话中的意思,
“乃蛮部和金人那边,最近有什么新动静?”
贺烽转而问道,
李御收敛笑容,回道:
“据探马回报,拜不花在泰州城下碰得头破血流后,并未完全撤回草原,而是在金国边境一带游荡劫掠,双方小规模冲突不断,都无力发动大规模进攻,完颜宗干被东西两线搞得焦头烂额,据说金国朝堂上对他的非议之声也日渐高涨,”
贺烽点了点头:
“让他们继续互相消耗吧,告诉曹武和苏锐,抓紧时间练兵,囤积物资,这个冬天,我们要让将士们好好休整,明年开春……”
他没有说下去,但李御和慕白都明白,明年开春,必然会有新的,更大的军事行动,
目标可能是乃蛮部,也可能是金国,
炉火噼啪作响,窗外小雪无声,
短暂的平静,只是为了积蓄力量,迎接下一场更猛烈的风暴,
北地的格局,因镇朔军的崛起,已经彻底改变,
而未来的天下大势,也必将因这只来自北方的巨手,而掀起更加汹涌的波澜,
一个新的时代序章,正在这初雪的覆盖下,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