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康四十四年小雪,牛角村神农祠的梁柱上,还留着山火熏烤的焦痕。三社社长跪在香案前,面前摆着空陶罐 —— 那是他们挨家挨户凑来的最后一点菌种。李三柱的袖口磨出破洞,露出被火灼伤的小臂:\"林盟主,咱社的菌窖全毁了,老幼三十三口,就盼着同盟拉一把......\"
富裕社社长王有财捏着算盘,铜珠子在烛火下泛着冷光:\"不是咱不帮,\" 他扫过三社社员的破衣烂衫,\"自家菌圃刚补种,菌种若分出去,开春产量至少跌两成。\"张家庄的老猎户拍着桌子:\"当初入盟时说 ' 十二社共荣辱 ',如今见死不救,还算什么同盟?\"王有财冷笑:\"盟约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遭了灾,凭啥让我们勒紧裤腰带?\"
林羽抚过《同盟约》竹简上的焦痕 —— 那是山火中被他冒死抢出的信物。\"诸位可记得,\" 他的声音混着祠堂外的寒风,\"三年前闹饥荒,李三柱把最后半袋菌种分给邻社;去年暴雨冲毁水渠,王有财带着二十青壮帮张家庄砌坝。\"他展开约文第三卷:\"灾年互济条:一社有难,余社需捐出储备菌种三成,粮食五斗,不得推诿。\" 手指划过 \"不得推诿\" 四字,竹简上的朱砂印在晃动的灯影里,像滴在雪地上的血。
\"工坊现存菌种八十担,\" 林羽转身指向窗外的仓库,\"我先捐出一半,再拿出半年利润购粮。\" 他掏出分利账簿,\"重建菌圃所得收益,七成归受灾社,三成充同盟公积。\"王有财的算盘珠子突然崩落,砸在青砖上发出脆响:\"你疯了?工坊是十二社的根基......根基不是菌圃,是人心。\" 林羽解下山雀玉佩,放在香案上,\"当年十二社在这神农像前起誓,为的是让耕者不再受冻饿。如今若让受灾社倒了,聚珍堂的商队只会笑得更响。\"
老刀突然站起来,从怀里掏出用油纸包着的菌种:\"咱刀疤社捐五担,去年你们帮咱灭过马蜂,这情得还。\"虎娃抱着陶罐跑进来,罐里是新晒的菌菇干:\"我娘说,把过年的干货都捐了!\"王有财看着社员们责备的目光,算盘在掌心发烫。他忽然扯下腰间的银钱袋,倒在香案上:\"富裕社捐十担菌种,粮食二十斗......\"
春分那日,十二社社长齐聚神农祠。张虎捧着用焦木和山雀羽毛制成的权杖,杖头雕刻着十二社的图腾 —— 金雀、刀疤、竹节、松针...... 每道纹路都嵌着防火泥的碎屑。
\"请盟主受杖!\" 李三柱带头跪下,焦黑的手掌按在青石板上,\"若无同盟共济,咱早饿死在焦土里。\"林羽接过权杖,杖身传来焦木特有的温热,仿佛后山的烈火在这一刻,终于淬炼成守护耕者的利器。他望向祠堂外,灾后重建的菌圃已冒出新苗,十二色旌旗在春风里猎猎作响。
深夜,林羽在工坊核对捐赠清单,发现王有财的捐单里夹着张字条:\"聚珍堂派人接触过我,说只要不援灾,愿出双倍价购菌种。\" 字条背面画着个小算盘,算珠停在 \"七成利\" 的位置。
他摸着权杖上的刀疤社图腾,想起老刀捐菌种时欲言又止的神情 —— 那是聚珍堂密探留下的恐吓信痕迹。窗外,黑风寨的巡夜锣声穿过新栽的松林,惊起几只山雀,月光下,它们的羽毛泛着与权杖相同的银灰色光泽。
当第一批重建的菌菇成熟时,州府传来急报:聚珍堂联合京都药商,垄断了周边三县的硫磺贸易,防火泥的原料价格暴涨三倍。林羽握着权杖站在菌圃前,看见新修的防火墙上,不知何时被人用焦木刻上了 \"木露珍将至\" 的字样 —— 那是三年前铁刀密信里,京都神秘买家点名索要的菌种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