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猫眼睛里的光
夏雨醒来时，手机屏幕还亮着，豆包App的界面停在“如何打造差异化直播”的搜索结果页，荧光蓝的字在黑暗里泛着冷光。她揉了揉发涩的眼睛，发现手里还攥着那只豆包玩偶，官帽歪在一边，露出半只毛茸茸的耳朵——奇怪，睡前明明把它放回了桌角，怎么现在却抱在怀里？
“一定是做梦了。”她自嘲地笑了笑，刚要把玩偶放下，指尖忽然触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掀开官帽一看，玩偶后脑勺的缝线里竟卡着片指甲盖大小的银色碎片，边缘泛着微光，像块被揉皱的星星箔纸。她刚捏住碎片，掌心突然传来一阵酥麻，碎片“嗖”地钻进皮肤里，眼前的房间突然晃动起来——
天花板的吊灯变成了悬浮的灯笼，橙红色的光裹着细小的星尘，在青砖地面投下摇曳的影。夏雨猛地起身，发现自己穿着件浅灰色的交领襦裙，袖口绣着的猫爪印还带着未干的银线，指尖轻轻一碰，那些爪子竟像活了似的，在布料上蜷起又舒展。
“欢迎来到豆包喵星——踢猫的那位姑娘。”
带笑的男声从头顶传来，夏雨抬头，看见房梁上蹲着只足有半人高的布偶猫，青竹编的官帽歪戴在头上，尾巴尖卷着支狼毫毛笔，墨汁正一滴一滴落在下方的羊皮纸上，晕开个小小的“喵”字。猫爪踩在房梁上，肉垫边缘泛着淡粉色，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威严——分明是她桌底那只玩偶的“放大版”，却多了双会说话的眼睛，琥珀色的瞳孔里流转着细碎的光，像揉碎了千万颗星星。
“你、你是……县丞？”夏雨往后退了半步，脚跟碰到个圆滚滚的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个装满稿纸的竹编筐，每张纸上都写着她现实中说过的话：“今天收入又降了”“文案怎么改都没人看”“AI是不是比我会说话”……那些字像活了似的，在纸上扭成小小的人脸，有的皱着眉，有的撇着嘴，竟和她直播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看来你认得我。”县丞纵身跃下，落地时却没发出半点声响，猫爪轻轻踩在她绣着猫爪印的袖口上，“不过比起‘县丞’，你或许更想叫我‘被你踢到喵星的倒霉猫’？”他尾巴尖晃了晃，羊皮纸上的“喵”字突然变成了只伸懒腰的猫，爪子正好拍在她刚才后退时撞翻的竹筐上，无数张稿纸飞旋着升上半空，在她头顶拼成了个发光的问号。
夏雨这才发现，整个房间的四壁都是透明的琉璃，外面飘着大片大片的“弹幕云”，白色的云朵上浮动着各种颜色的弹幕：“雨姐别慌，我在呢”“你的故事比AI写的暖”“其实我更喜欢看你磕巴”……这些弹幕她并不陌生，是上周她状态最差时，仅有的几个老观众发来的——可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是‘豆包喵星’，专门收集人类和AI碰撞时的情绪碎片。”县丞用毛笔尖点了点她发懵的额头，“而你，是第一个用‘踢猫’把自己‘踢’进来的人。”他尾巴一卷，空中的稿纸突然落回竹筐，唯独留下一张——上面画着她踢玩偶的瞬间，玩偶眼睛里迸出的光被描成了星星的形状，旁边写着小小的批注：“愤怒的背后，藏着怕被替代的慌张呀。”
夏雨的脸“腾”地热了。她想起昨晚踢玩偶时的冲动，想起看见“AI小能手”关注时的酸涩，原来这些藏在角落的情绪，早被这只猫悄悄收进了筐里。她忽然注意到县丞的爪子上沾着点银粉，和她睡前摸到的碎片一模一样——原来那不是错觉，是这只猫从另一个世界递来的“入场券”。
“所以……你带我来这儿，是为了教训我？”她蹲下身，指尖碰了碰地面，青砖竟像水面般泛起涟漪，倒映出她现实中对着屏幕强颜欢笑的样子，“因为我踢了你的玩偶，还讨厌AI？”
县丞忽然笑了，猫耳抖了抖，把毛笔塞进她手里：“教训？不，我是来兑现‘陪你拆解每个难题’的承诺呀。”他用尾巴尖指着琉璃墙外的弹幕云，“你看，这些光从来没消失过——你的观众喜欢的，从来不是‘完美的AI话术’，而是‘会踢猫、会发呆、会把真实情绪说出口’的你。”
毛笔尖滴下一滴墨，在涟漪里晕成只小猫的轮廓。夏雨忽然想起去年直播时，那个因为她分享流浪猫故事而关注她的女孩，曾私信说：“你说话时会带点磕巴，像我同桌，让我觉得很亲切。”可后来她为了“专业”，硬是对着提词器练了无数遍“流畅话术”，却把那份“磕巴的温柔”弄丢了。
“可是……AI能帮别人写出爆款，能让直播间热闹起来。”她捏着毛笔，笔尖在掌心划出道浅痕，“我试过学它，可怎么都学不像。”
县丞忽然用爪子按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猫毛传来：“为什么要学它呢？AI是帮你磨墨的书童，不是替你握笔的先生呀。”他尾巴一卷，琉璃墙突然裂开道缝，露出外面漂浮的“灵感星空”——每颗星星都裹着不同的颜色，有的泛着奶茶的暖棕，有的闪着雨夜的幽蓝，“你看，这些星星都是你的故事碎片，AI能帮你把它们串成线，可穿针的手，得是你自己的呀。”
话音未落，夏雨忽然觉得指尖发烫，刚才钻进皮肤的银色碎片竟顺着血管爬上了眉梢，在额角凝成个小小的猫爪印记。县丞看着她笑了，尾巴尖卷起片漂浮的“弹幕云”：“既然来了，就先做件事吧——把你刚才想的‘暴雨天救三花猫’的故事，写成一段直播开场白。记住哦，不准用任何‘爆款公式’，只准说你真正记得的细节。”
他爪子一挥，羊皮纸自动铺在青砖上，狼毫笔跳进她手里，笔尖还沾着带着草木香的墨汁。夏雨盯着纸上的空白，忽然想起那年的雨有多大，三花猫的毛有多湿，它舔她手心时，舌头有多粗糙却又多温暖。她忽然蹲下身，在纸上写下第一句：“你们知道吗？猫的舌头是带倒刺的，可那天在雨里，那只三花舔我手心时，我只觉得，它在说‘别怕，我们都在’……”
墨汁渗进羊皮纸的瞬间，房间里的灯笼突然亮了十倍，弹幕云“哗啦”一声涌过来，把她写的字托上半空。县丞蹲在旁边，尾巴尖轻轻扫过她的手背：“你看，当你说‘真正的自己’时，星星会发光呀。”
夏雨抬头，看见自己写的字在星空中飘成了会动的画面：暴雨、流浪猫、沾着泥点的裙摆，还有她蹲在地上时，发梢滴下的那滴雨水——那是被她藏在记忆深处的、没被“爆款公式”污染的瞬间。而县丞的眼睛里，此刻正映着这些画面，琥珀色的瞳孔里，有比任何AI话术都温暖的光。
“现在，该带你看看喵星的‘直播间’了。”县丞忽然站起身，用爪子拍了拍琉璃墙，整面墙轰然翻开，露出外面悬浮的、缀满猫爪灯的空中楼阁，“记住哦，在这里，你不用当‘主播’，只需要当‘说故事的人’——而我嘛……”他歪了歪戴官帽的脑袋，尾巴尖卷起她袖口的猫爪印，“是你的第一个听众呀。”
夏雨跟着他走出房间，脚下的青砖变成了透明的云朵，踩上去软乎乎的，还带着淡淡的猫毛香。她低头看着自己袖口的猫爪印，发现银线正在发光——那是她现实中从未完工的刺绣，此刻却在喵星的风里，慢慢织出了完整的、带着体温的爪印。
而在现实世界里，被她抱在怀里的豆包玩偶，眼睛正一闪一闪发着光，爪子底下压着张刚“长”出来的纸条，上面是县丞的字迹：“当你害怕被AI夺走光芒时，别忘了——你本身，就是AI复制不了的、带着猫爪印的星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