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溪的桃花还在灼灼烧着春色,百里外的白梅岭却已落了七昼夜的雪。言兮的雪发扫过覆满冰晶的碑石时,腕间银铃突然迸出裂痕——那碑上无字,只斜插着柄霜纹斑驳的断剑,剑穗上褪色的双环结被山风扯得松散,露出内里裹着的半片桃符。
\"阿娘,冷……\"
阿澈蜷在凌渊怀中,婴孩赤足上的金鳞纹被梅雪浸得发青。他指尖抓向虚空,补天珠的青光掠过梅林深处,照出个正在扫雪的素衣女子——女子发间别着的不是珠钗,而是截焦黑的桃木,每扫一下,脚下便多出串带血的冰凌。
凌渊的逆鳞突然离体悬空,鎏金光晕中浮出寒霖执剑刻碑的画面。青年仙君的霜纹剑刃正将往生河水引入石碑,每刻一道符咒,梅树枝头便多朵染血的花苞:\"待白梅落尽时……让言兮……咳……别掀第三块青砖……\"
素衣女子忽然掷了竹帚,腕间九转银铃与言兮的残镯共鸣:\"河主来早了。\"她枯指抚过碑上剑痕,\"梅冢的雪要等子夜才能化尽誓言。\"突然扯开衣襟,心口跳动的玉石上刻着\"甲子年惊蛰,霖立誓于此\"。
言兮的霜剑点地,剑气震落枝头积雪。梅林深处传来玉磬清响,九名戴白纱的童子捧着冰匣缓步而出。为首的童子掀开匣盖,寒气中浮着盏琉璃灯——灯芯跃动的不是火焰,而是寒霖被铁链吊在往生河底的残影。
\"仙君剜骨为灯油时,说的可是'待梅雪覆碑日,此灯当照归途'。\"素衣女子指尖刺入自己咽喉,扯出条生着人面的冰蚕,\"如今蚕将化蛾,河主可愿续这誓约?\"
阿澈突然啼哭,补天珠裂痕处渗出金血。凌渊的龙尾扫碎三只冰匣,爆开的寒气却凝成寒霖执笔的模样。青年残魂的笔尖悬在言兮眉心:\"师妹可知,这白梅岭原是巫族埋骨地?\"虚影突然望向梅林西侧,\"当年我在此立誓……若负你……便魂消此岭……\"
素衣女子突然癫笑,九转银铃震碎满树白梅。花瓣落地成刃,每片刃口都刻着巫族咒文:\"好个魂消此岭!仙君剐我全族炼这梅冢时,发的可是同生共死的毒誓!\"她枯爪插入冰蚕体内,扯出卷泛黄的婚书,\"今日便让这满岭白梅,葬尽你们的虚情假意!\"
言兮的雪发绞住婚书残页,发梢触及寒霖字迹时骤然绷直——\"甲子年惊蛰\"的落款旁,竟是她轮回第三世自戕那日的星象图。凌渊的逆鳞劈开梅雨,鎏金血溅在琉璃灯上,灯芯中的寒霖残影突然凝实:\"往生河水逆流处……掀开第三块青砖……\"
阿澈的赤足突然踏上碑基,婴孩掌心金血融开冰层。素衣女子暴喝一声,白梅尽数离枝,凝成三百柄霜纹剑。凌渊的龙啸震碎半数梅剑,逆鳞却被剑气割出深痕:\"寒霖!你布的什么局!\"
寒霖残魂突然握住言兮执剑的手,引着剑尖刺向琉璃灯:\"当年立誓的是我……\"灯焰暴涨吞没梅林,\"该偿债的……自然也是我……\"
白梅岭突然地动山摇,第三块青砖应声而碎。砖下玉匣中躺着支白梅簪,簪尾刻着的\"言\"字被血渍浸得发黑。素衣女子见到玉簪的刹那,七窍突然涌出冰蚕:\"原来他真将誓骨炼成了簪……\"
琉璃灯轰然炸裂,寒霖最后的声音随梅雪飘散:\"簪中有路……莫回头……\"
凌渊的龙爪接住坠落的玉簪时,簪身霜纹突然游动。阿澈的补天珠青光扫过梅冢,三百墓碑齐齐转向,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刻字——每道\"言兮\"旁,都有个被剑痕狠狠划去的\"霖\"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