溽热的夏风扑进家时,林晓正站在灶台前。
铁锅里的绿豆汤咕嘟冒泡,飘出几缕焦糊味。
她慌忙掀开锅盖,热气蒸腾间,手机在矮凳上震动起来——是幼儿园老师发来的照片,豆豆举着黏土恐龙,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送给爸爸\"。
暮色漫过围墙时,马天宇的摩托车碾过碎石路的声响格外刺耳。
林晓抱着洗净的床单往晾衣绳上搭,瞥见丈夫领口沾着可疑的亮片,像撒在夜空的星子,却灼得她眼眶发烫。
\"妈妈!爸爸回来啦!\"豆豆趿拉着拖鞋冲出院门,小恐龙还攥在手里。
马天宇弯腰抱起孩子,又放下,他觉得太累了。
\"身上什么味道?\"
林晓接过醉醺醺往沙发上倒的马天宇,指尖触到他后背黏腻的汗渍。
他身上混着廉价香水味和呕吐物的酸腐,白衬衫第二颗纽扣不翼而飞,锁骨处隐约有道抓痕。
\"应酬...新调来的张副局长...\"马天宇含糊不清地嘟囔,手机在裤兜里不停震动。
林晓瞥见锁屏上跳动的备注\"李\",消息预览是朵娇艳的玫瑰表情。
她伸手要拿手机,马天宇突然攥紧口袋,酒气喷在她脸上:\"看什么看?查岗啊?\"
豆豆被吓了一跳,扒着门框看着他俩。
林晓强压下颤抖,给马天宇递上醒酒汤:\"先喝这个。\"
瓷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声响,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突兀。
马天宇却一把推开,瓷碗应声落地,碎片溅到豆豆脚边。
\"马天宇!\"林晓尖叫着护住孩子,声音在颤抖,\"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老子在外面拼命应酬,不都是为了这个家?\"马天宇摇摇晃晃站起来。
\"喝个酒怎么了?你个只会伸手要钱的女人懂什么?\"
豆豆突然冲过去抱住马天宇的腿:\"爸爸别凶妈妈!\"
马天宇踉跄着甩开孩子,豆豆重重摔在茶几角,额头瞬间鼓起青紫的包。
林晓感觉心脏被狠狠攥住,冲过去把孩子护在怀里,眼泪滴在豆豆发烫的脸上。
\"你滚!\"她转身对着马天宇嘶吼,\"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马天宇愣在原地,酒意似乎褪去几分。
他伸手想碰豆豆,被林晓一巴掌打开。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他脸上那抹淡粉色唇印上,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凌晨一点,林晓坐在卫生院走廊里。豆豆额角贴着纱布,小手还死死攥着恐龙。
手机通讯录里,马镇的号码被她按亮又熄灭七次。最终,她拨通了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
\"这么晚打电话,什么事?\"高秋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林晓捏紧手机:\"妈,天宇最近总喝醉,今天还伤到豆豆了...\"
\"哪个男人在外没点应酬?\"高秋花打断她,
\"你就不能学着体谅?天宇当上副校长容易吗?
每天要陪领导喝酒,要处理学校事务,压力多大你知道吗?\"
\"可是他...\"
\"行了!\"高秋花提高声调,\"我们老两口年纪大了,管不了你们年轻人的事。
当年就说你脾气倔,结了婚还这么任性。豆豆受伤是意外,你别小题大做。\"
电话挂断的瞬间,林晓听见听筒里传来麻将碰撞的哗啦声。
走廊尽头的应急灯明明灭灭,照得她影子在墙上扭曲变形。
豆豆突然呓语:\"妈妈不哭...\"她把脸埋进孩子细软的头发里,终于泣不成声。
晨光刺破云层时,林晓在玄关发现了马天宇留下的字条。
字迹潦草得几乎认不出:\"临时去省里开会,过几天回。
院子里,她亲手种下的月季正在枯萎。花瓣蜷曲成褐色,被风吹落在泥地里,像极了她逐渐破碎的期待。
豆豆举着恐龙过来,天真地问:\"爸爸什么时候带我们去游乐园?\"
林晓抱起孩子,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突然觉得这片曾经带给她安宁的故土,也开始变得压抑起来。
手机又一次震动,是幼儿园老师发来通知:下周五亲子运动会。林晓盯着屏幕,手指悬在回复键上迟迟未落。
走廊尽头,马天宇的西装外套还挂在衣架上,领口那枚亮片在阳光下闪烁,像一个永远无法兑现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