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齐备。
庄周拿出家中珍藏的苞茅酒,酒液澄澈,香气四溢。对着斜眼啬夫、多髯水长与接送的士兵,双手举杯:“诸位辛苦,这杯酒,先敬诸位。”
众人推杯换盏,气氛热络。
饭罢,庄周欲付饭钱,多髯水长微微探身,道:“饭钱侯爷早结过了。”
庄周又问店掌柜,掌柜笑答:“监河侯把明日晌午饭钱都结清喽。”
待斜眼啬夫与多髯水长领着车马离去,庄周便与家人走出刘家车马店。跨过南北土官道,踏上向西的土石路。
路旁野草萋萋,偶有零星野花绽放,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行不多远,一座“登云桥”横跨小溪,桥下溪水刚刚解冻,流水潺潺,清澈见底。过了桥,沿着向上的台阶,一家人回到新府。
庄周安排奶奶与母亲住东头两间上房,这里阳光充足,安静舒适。自己与孩子住西边两间。三观嚷着要与奶奶同住,庄周便也由着他。东西两面,厨房与客房错落有致。厨房炊具齐全,烟火气息浓郁;客房布置简单,却也整洁有序。
一切安置妥当,庄周陪着奶奶母亲闲话家常。奶奶轻抚庄周的手,眼中含泪:“孙儿啊,自离开楚国郢都,一家人四处漂泊。在田集,总觉得像无根浮萍。如今,咱庄家终于有了自己的家。”说着,泪水滑落脸颊。
母亲也忍不住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庄周心中一阵酸涩,忙宽慰道:“奶奶,娘,日后我与田珞凭双手讨生活,定好好孝敬您二老,往后的日子定是越过越好。” 言罢,庄周起身走出主房。
天空湛蓝如洗,新月悄然爬上夜幕,点点星光闪烁其间。
庄周信步走到前院,白日里的喧嚣已渐渐隐去,唯余这一方宁静天地。
前院,一个士卒正弯腰在井边洗锅,动作娴熟而沉稳。旁边两个士卒身姿笔挺地站岗,身姿如松,目光警惕。见庄周到来,三人动作整齐划一,立定身子,两臂合拢向前伸直,右手微曲,左手附在右手上,从额头缓缓下移至胸前,上身同时鞠躬四十五度,齐声喊道:“大人好!”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带着几分敬意与质朴。这是战国时期士卒给长官行施的礼节。
庄周赶忙还礼,目光中满是关切,问道:“你们吃住如何?”
士卒们齐声回禀:“回大人,吃住都好。”
庄周微微点头,看向那两个站岗的士卒,温和说道:“府中并无贵重东西,你俩回屋休息去吧。”
士卒却露难色,恭敬回道:“侯爷早吩咐,四人轮流站岗,不可懈怠,小人实在不敢违背。”
庄周心中明白这是规矩,也不再强求,转身回到自己的住房。
住房内,烛火摇曳。田珞已铺好被褥,三观正围在田珞身边叽叽喳喳说着话。庄周走进来,一把将儿子三观拉进怀中,满是感慨:“儿子啊,咱有家了!”
三观兴奋地挣脱庄周的怀抱,一蹦一跳地说:“我去奶奶那儿啦!”说罢,便如一只欢快的小鹿般跑开了。
田珞低垂着眉,眼中泪光闪烁。庄周见此,轻声询问:“可是记挂父母了?”
田珞微微抿着那如樱桃般的小口,轻声说道:“我是为有了新家高兴啊。”她抬眼看向一脸红光的庄周,心疼地劝道:“一路辛苦,快快休息吧。”
庄周却摇摇头:“我做完功课才睡。”言罢,便转身走向院中。
华山脚下的夜,静谧而安静。银月如弯弯的玉钩,散发着柔和的光亮;莹星似点点流火,在夜空中闪耀。庄周手持宝剑,身姿矫健地开始练剑。宝剑在他手中上下翻飞,时而凌厉地刺出,时而巧妙地回旋。动作顿挫腾转,刚柔并济。剑花闪烁,如激荡的风云,气势磅礴,仿佛要冲破这夜的束缚;又似飘逸的金凤,姿态万千,变幻莫测,每一招一式,都透着潇洒磊落。
一番练剑下来,庄周收剑而立,面色平静如初,气息丝毫不乱。
他回到住房,将宝剑轻轻挂好,又坐在几案前读书。
田珞轻步走到他身边,倒上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含着一抹温柔的笑意。
庄周望着屋顶,思绪万千。这新的生活,这漆园吏的职位,是他仕途的起点,也是实现抱负的开端。他深知,未来的路还长,封侯拜相之路,充满挑战。
庄周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对田珞说道:“我感觉累了,还有些凉意,咱安歇吧,还是被窝里暖和……”
田珞听了,低眉浅笑,抿着嘴“嗤嗤”笑出声来,说道:“棉衣虽好,穿多了不适;蜜甜好吃,吃多了伤牙;被窝虽暖,待久了损身,你自然是懂的……”
庄周听了,也不禁笑骂道:“去你的,小调皮,别忘了,给我生三儿俩闺女……”
田珞调皮地笑笑:“俾人不会,夫君生呗……”
庄周抱着田珞,感觉热血沸腾:他将由漆园吏为起点,一路攀登。奶奶扎实、母亲健康,妻子美丽,儿子活泼,他认为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外面的星星仿佛更加明亮,调皮地眨着眼睛。
微风轻轻拂过,带来漆树宽厚细碎的林涛声,那声音如同一首轻柔的摇篮曲,伴他们渐渐进入梦佳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