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天边旭阳升起,柔和的阳光,涂在庄家院里的桐树、杏树枝干上。
一家人都不吃饭,一家人都逼着庄周吃饭。奶奶母亲不停地落泪,俩孩子不离他身,田珞预料到商业利润按晚上就不停哭泣,眼睛红肿。庄周对饭菜一点无胃口。
前途事大,庄周早早起身,就准备踏上前往宋国求官的路途。岳父给的盘缠,那是实实在在的东西;还有这匹白蹄乌嘴枣红瘦马,虽看着瘦弱,却承载着岳父口中的“身份”。庄周本不想骑马,他觉得自己跑起来或许并不比这马慢。可岳父说求官不骑马有失体统,钱袋子也没处掩藏,他这才牵出了马,把装着三袋子钱的草袋子牢牢捆在马背上。
庄周伸手挎上宝剑,这剑可不一般。剑首铸有精美的同心圆装饰,在微光下银光耀眼,剑身锋利无比,划直立断。它是爷爷和父亲传下来的宝贝,这么多年,庄周外出总是剑不离身。这次远行,不仅为求官,更要报杀父之仇,宝剑自然是万万不能离的。
他知道,此去路途遥远,充满未知,但为了心中的理想,为了家人的期望,他必须勇敢前行。
他一步三回回头,走出自家院子。奶奶提着水袋紧紧跟在后面,母亲扯着孩子,妻子田珞抱着幼子,岳父岳母也都来了,一行人送他到大柳树下的古井旁。身后,家人的身影渐渐模糊,而前方,是一片充满挑战与希望的新征程。
田珞眼中含泪,抽泣着递给庄周一包干粮,是她精心烙制的饼。她千叮咛万嘱咐:“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奶奶和母亲也是眼含泪水,嘴里反复念叨着昨晚就说了无数遍的话:“做官不做官都是小事,平安归来才是大事。”
岳父田泰绷着脸,皱着眉,开口道:“去外求官,本是好事,别弄得像生死离别似的,不吉利。” 说完,努力挤出一丝笑,接着说,“放心,我贤婿一肚子学问,惠施、田需他们都比不上。他们都能谋得一官半职,周儿去宋国,肯定能入士为官!” 只是他这笑,实在牵强,不过是硬扯动嘴角罢了。
“大人保重!海尔不在家,不能为您行孝了……”庄周心中满是感动与不舍,面对长辈,他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稳稳支撑在地上,手在膝前,头在手后,缓缓叩首到地,稽留多时。这是“拜礼”中最重的礼节,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归来,他怎能不给亲人长辈行此大礼?这重重的磕头,让母亲泪流满面,岳母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田珞抱着孩子,终于压抑不住,放声大哭。两个孩子扬起小手,带着哭腔喊着:“爹爹……”
岳父田泰绷着脸,皱着眉,开口道:“去外求官,本是好事,哭什么哭!”他吵着,自己也流出泪来。
行礼完毕,庄周转过身去。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不能让家人看到自己落泪。他牵着马慢慢走远,每一步都似有千斤重。走到远处,他回首又望了一眼亲人,不能再停身了,不然,自己也要大放悲声了。庄周咬牙翻身上马,狠狠抽马一鞭。白蹄乌嘴枣红瘦马一声嘶鸣,驮着主人,直奔宋国国都商丘,一路向东南而去。
庄周那熟悉的身影,那满含牵挂的目光,都深深地印在亲人心里。
一路上,风景不断变换,庄周心思根本不在这美景上。他想着家中亲人,想着未知的求官之路,想着那血海深仇。马蹄哒哒,像是敲在他的心弦上。路过繁华的集镇,他只是匆匆而过,没有丝毫停留;有时路过河林,他也无暇欣赏。
随着离商丘越来越近,庄周的心情愈发复杂。他期待着能找到杀父仇人,报仇雪恨;又担忧这一路艰辛,最终只是徒劳。但无论如何,他都不会退缩,因为他身后是家人的期盼,心中是坚定的信念。在这未知的旅途中,他就像一只勇敢的飞鸟,朝着目标振翅飞翔,不惧风雨,无畏前程。
一路上,思绪纷飞。他祖籍荆楚,生在宋国,这片土地的过往他再熟悉不过。宋国是周朝诸侯国,从公元前 11 世纪立国,到现在已历经六百多年、三十多位国君。国都商丘,满是厚重历史。传说尧舜时代,帝喾之子阏伯在此发明用火计时的历法,筑台观星,为古老天文学贡献巨大,因火正之职深受爱戴,被尊为“火神”。死后葬在此处,封地称“商”,坟墓叫“丘”,“商丘”之名便源于此。 宋国曾经辉煌,在中原称雄,还灭掉曹国。可如今,风光不再。大约公元前 350 年,宋桓公被宋剔成君推翻,从此官场黑暗,贪腐横行,卖官鬻爵成风。
他清楚,在这乱世,去宋国当官得花钱,此次前往商丘,庄周可不是为了入朝当官,他对此毫无兴趣,也不想为宋齐成君效力。他心里,藏着血海深仇。父亲的死,是他心头永远的痛,罪魁祸首就是那可恶的百夫长和毫无人性的什长。这仇恨像火焰在心中燃烧,从未熄灭。商丘,是他复仇的起点。他要在那找到仇人,亲手讨回公道。要是报仇不成,他就去楚国。去楚国求官,是他长久的愿望,也是爷爷的嘱托。在庄周心里,楚国是实现抱负的另一个希望。只要能在楚国谋个一官半职,就有机会接近国君,凭自己的智慧和口才,说服国君出兵。带领楚军杀回宋国,找到那两个恶贯满盈的家伙,用剑结束他们的罪恶生命。
马蹄哒哒,扬起一路尘土。风在耳边呼啸,好像在为他助威。他握紧缰绳,眼神坚定,朝着商丘勇往直前。
田集距离商丘二百里地。一路上,风餐露宿,晓行夜宿。商丘城郭在望时,庄周握紧缰绳,目光坚毅。他深知,前方等待他的,是复仇的凶险,但他已做好准备,绝不回头 。
等下一日太阳还有一竿子高时,商丘城已遥遥在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