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半晌午,庄周正在听黄阳老师讲学问,总感觉心神不宁的。
教室里安静极了,只有老师讲课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突然,曹醛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学堂。他的脚步匆忙而慌乱,弯着身子,眼睛闪烁着不安的光芒。他走到黄阳老师身边,压低声音,耳语了一阵,随后老师点了点头。曹醛便来到庄周与曹商面前,轻声说要接他们回家。
庄周与曹商坐上了曹醛家的马车,缓缓驶出了户牖邑城南城门,一路向南行进。车轮“轱辘辘”地飞转着,扬起一路的尘土。
庄周的脑子也在飞快地转动着,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呀?”一路上,他忍不住问了曹醛好几回。
曹醛只是闪闪眼睛,故作轻松地说:“家人想你俩了,才让接你们回家的,没啥大事,你俩别瞎想。”
马车轻快地走过老碱地,又穿过青沙滩。路两旁不时能看到遗失的箭簇,折断的枪杆戟柄,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冷的光。这些战争留下的痕迹,让庄周的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他总感觉家中一定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他。
马车来到了田集,缓缓驶进了南北胡同,停在了老井北面的庄家草房院边。
庄周一下车,就看到门口插着的白纱布幡,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哀伤。院子里站满了街坊邻居,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凝重的神情。庄周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着,当他看到奶奶与母亲哭得死去活来的模样时,脑袋“嗡”的一下,仿佛被重锤击中。难道老天真的如此残忍,又给他家降下了横祸?
田泰绷着脸,皱着眉,看到庄周后,眼中忍不住流出了泪水。王夫人走过来,给庄周、曹商穿上麻衣,声音哽咽地说:“庄周,你父亲去世了。”十六岁的庄周,听到这句话,整个人瞬间愣住了,呆在了原地,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停止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父亲本来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离他而去呢?
爷爷走后,每次回到家,他都感觉家里空荡荡的,少了一份温暖。如今父亲怎么能再这么狠心离开他呢?自己还没有长大,还需要父亲的庇护啊!他感觉自己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却又不由自主地快步跑到父亲的棺前。“咚”的一声,他重重地跪倒在地,放声痛哭起来。泪水如决堤的洪水,奔涌而出,打湿了他的衣衫。他的心中充满了痛苦与不舍,难道父亲真的要永远离开他了吗?从此,他就要成为孤儿,成为这个家唯一的男人了。常言说父爱如山,可如今这座山倾斜了,他就像一棵孤独的小树,在风雨中独自面对生活的挑战。
庄周忍不住想起父亲教他读书习剑的情景。那时,阳光洒满小院,父亲耐心地指导着他,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都充满了关爱与期望。可如今,这一切都要成为美好的往事了吗?想到这里,他的哭声更加悲切。
曹商在一旁,看着庄周悲痛的样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拉着庄周的衣襟,和他一起跪在棺前痛哭起来。
瘦高个儿的庄周,身穿孝衣,年仅十六岁就遭遇如此变故,顿感天塌地陷一般。他的哭声,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惹哭了曹商,也惹哭了周围的邻居。然而,这哭声却让奶奶与母亲止住了痛哭。她们含着泪,不住地给庄周擦泪,轻声劝慰着他:“孩子,别哭了,你要坚强啊……”
庄周听着奶奶和母亲的话,努力止住了哭泣。他咬了咬牙,挺直了身子,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从此以后,自己要像爷爷那样,挺起脊梁,承担起这个家的责任。他声音颤抖却又无比坚定地说:“我年龄尙小,父亲养我一十六载,我没给父亲尽一天孝心,还尽惹他生气。我要最后给父亲洗一把脸,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众人却纷纷阻止,不让开馆。这一举动引起了庄周深深的疑心,他望着母亲,目光中充满了疑惑与不解,问道:“我父亲到底死于何病?为什么不让我见他最后一面?”他的心中充满了困惑与不安,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他,父亲的死或许另有隐情。
奶奶眼眶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颤抖着双手,轻轻擦去眼角的泪,声音带着无尽的哀伤说道:“孩子啊,你父亲得病太过突然,病势凶猛得让人来不及叫你,他就匆匆地走了……”说罢,她的声音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母亲周惠明早已泣不成声,她一边抽泣,一边虚弱地应声:“是的,是的……”见到儿子伤心哭泣的模样,她心里那如汹涌潮水般的悲痛,瞬间如泰山崩塌般向她压来。那一刻,她只感觉手脚变得麻木,仿佛血液也凝固不再流动,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快要窒息。那种五脏六腑都要破裂的剧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庄周是何等聪慧敏锐之人,从众人异样的神情中,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他的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坚决地提出,要为父亲洗面净身,他渴望用这最后的行动,为父亲尽一点微薄的孝心,报答父亲十六年来含辛茹苦的教养之恩。
田泰的脸色变得十分凝重,他紧紧绷着脸,眉头拧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孩子,我们已经为他洗面净身了,仙逝之体不宜再动,你就别再坚持尽此孝了。”庄周心意已决,执意要去做。田泰看着少年坚定的眼神,心中满是矛盾与纠结。他实在不想让少年纯洁的心灵过早地埋下仇恨的种子,于是咬了咬牙,再次说道:“你只洗面吧,你父亲已经穿上了寿衣,身子就不能再洗了。” 田泰缓缓揭开了庄顺蒙面的白麻布。他看着庄周,神情严肃地叮嘱道:“孩子,不能掉泪,不能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