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如纱,缓缓笼罩着白露书院,檐角的铜铃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发出细碎的声响。
周鹤龄带着洛云舒、李景逸、方尘和楚梦璃四人踏入书院大门时,几盏灯笼已经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书院内,几位夫子早已在正厅等候,桌上的茶炉正冒着袅袅热气,茶香四溢。
见众人归来,王夫子率先开口,眼中满是关切与好奇:“云舒、景逸,此番前往国子监拜访,情况如何?可有所得?”
洛云舒等人闻言,脸色皆是一滞,彼此对视一眼,欲言又止。李景逸低头摩挲着衣角,方尘微微皱着眉头,楚梦璃咬了咬嘴唇,将头转向一旁。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仿佛有一层无形的纱幕,将众人与期待的目光隔开。
周鹤龄看着几位弟子窘迫的模样,心中了然。他轻轻叹了口气,向前几步,站定后目光扫过厅内诸位夫子,缓缓开口:“此次国子监之行,带队的是林夫子和武夫子,随行共有四位学子,分别是温清悠、林诗允、赵承德。”
他稍作停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思索,“温清悠博闻强识,对经史典籍如数家珍;林诗允文风绮丽,落笔成章;赵承德则思维敏捷,见解独到,皆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山长,不是说有四位学子吗?还有一位呢?”张夫子忍不住问道,眼中满是疑惑。
周鹤龄神色微微一凛,语气不自觉地加重了几分:“这最后一位,名叫秦朗。”
提及这个名字时,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赏,“此子年纪轻轻,却才情卓绝。今日在国子监,他所作之词,令在场众人皆赞叹不已。”
洛云舒等人听着山长的话,头垂得更低了。那日在国子监的场景,又清晰地浮现在他们眼前。
原本他们怀着切磋讨教的心思而去,却不料被秦朗的才华打得措手不及。尤其是洛云舒,她与秦朗讨教作词时,本自信满满,可秦朗提笔一挥,那首《雨霖铃》如同一道璀璨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厅堂,也黯淡了她所有的自信。
周鹤龄看了看神色低落的弟子们,心中满是心疼。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吟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随着词句从口中缓缓吐出,厅内一片寂静,唯有周鹤龄清朗的声音回荡。
待他吟完,几位夫子皆是一愣,随即眼中露出震惊之色。李夫子一拍桌子,高声赞道:“好词!好词啊!如此才情,当真是世间少有!”其他夫子也纷纷点头,口中满是赞叹之词。
然而,赞叹过后,众人的脸色又渐渐凝重起来。书院交流大会在即,国子监出了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秦朗,无疑给白露书院带来了巨大的压力。
“山长,此子如此厉害,此次交流大会,我们怕是……”王夫子皱着眉头,担忧地说道。
周鹤龄抬手示意众人安静,目光坚定地看向洛云舒等人,朗声道:“诸位不必过于忧虑。秦朗虽在诗词上造诣非凡,但交流大会比的可不仅仅是诗词。经史策论、书画算术,皆是比试的内容。秦朗或许擅长诗词,可在其他方面,未必就能胜过你们。”
他走到洛云舒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云舒,你自幼饱读史书,对历史事件的见解深刻独到;景逸,你的书画自成一派,笔法苍劲有力;方尘,算术推演是你的强项;梦璃,你的策论逻辑严谨,针砭时弊。你们各有所长,只要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发挥出实力,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洛云舒等人抬起头,看着山长坚定而充满信任的目光,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是啊,他们不能因为一次的挫败就失去信心。书院交流大会是一场综合的较量,他们还有机会,还有许多可以展现自己的舞台。
“山长说得对!”
李景逸率先挺直了腰板,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我就不信,他秦朗能样样精通!”
“没错!我们一定能赢!”方尘和楚梦璃也齐声说道,声音中满是不服输的劲头。
夜风卷着桂花香穿堂而过,烛火将众人身影投在窗棂上,恍若刀刻。
周鹤龄望着弟子们重新燃起的斗志,心中却泛起隐忧——能写出《雨霖铃》的人,又岂会是池中物?但此刻,他必须做那擎炬者,哪怕前路荆棘遍野,也要让白露书院的墨香,再染扬州的秋。
暮色尚未褪尽,行馆回廊的灯笼次第亮起,将青石板照得忽明忽暗。
临江书院的陆承渊捏着刚得来的消息,目光扫过纸上“秦朗”二字,指节不自觉叩响檀木桌:“白露书院折戟国子监,竟是因一首《雨霖铃》?”
“夫子,那秦朗当真有如此才学?”
顾言探身过来,袖口扫落案头竹简,“洛云舒在白鹿书院素有‘词魁’之称,竟也......”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急促脚步声,周烈推门而入,衣襟沾着夜露:“诸位!秦朗与洛云舒填词切磋的词稿,已在坊间传抄开了!”
与此同时,清风书院的厢房内,徐夫子将墨迹未干的《雨霖铃》残卷递给李夫子,烛火映得“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几字鲜红如血。
“这词......”
李夫子声音发颤,“字字泣血,当真是少年所作?”
张青突然拍案而起,震得茶盏中水花四溅:“明日我便去会会这秦朗!”
却被李瑶拽住衣袖:“师兄莫急,且看他其他方面造诣如何。”
云溪书院的庭院里,柳崇贤手持传抄本,对着月光反复端详。
苏冉踮脚偷看,发间玉簪轻晃:“山长,这秦朗的词风哀婉缠绵,倒像是......”
“像是有过刻骨铭心的别离。”
柳崇贤突然合上纸卷,目光落在池中游鱼上,“可若真是如此,这般年纪又怎会......”
话未说完,王琦匆匆跑来,手中还攥着半块没吃完的桂花糕:“山长!国子监的人说,秦朗不止词写得好,对《汉书》的批注连林夫子都赞不绝口!”
行馆外的夜市愈发喧闹,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唾沫横飞:“列位看官!您道那秦朗如何了得?秦朗刚起了‘寒蝉’的头,他笔锋一转,便是‘骤雨初歇’,当真是......”
话没说完,人群中突然有人冷笑:“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有本事比一比策论!”此言一出,周遭顿时议论纷纷,支持与质疑之声此起彼伏。
更深露重时,临江书院的陆承渊仍在灯下反复研读《雨霖铃》,笔尖在“杨柳岸,晓风残月”处重重圈画。
窗外,顾言望着他紧锁的眉头,轻声道:“夫子可是担忧?”
陆承渊突然将笔掷在砚台里,墨汁溅上雪白窗纸:“非也。我在想......”
他目光灼灼,“你们若能与这般人物论学,倒不失为一件快事。”
清风书院内,李瑶对着铜镜簪花,镜中映出江宇来回踱步的身影。
“明日定要让那秦朗见识我们清风书院的本事!”
江宇握拳,却见若诗韵倚在门框轻笑:“你且先把《盐铁论》背熟了再说。”
云溪书院的柳崇贤将传抄本收入檀木匣,转身对苏冉道:“传令下去,明日起加练策论与书画。”
他望向夜空,语气凝重,“这场交流大会,怕是要掀起一场惊涛骇浪了。”
夜色渐深,行馆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秦朗的窗前还亮着微光。
他伏案批注《通鉴纪事本末》,案头《雨霖铃》的残稿被风吹起一角,月光洒在“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几字上,泛着清冷的光。
窗外,秋虫低鸣,似在为这场即将到来的风云际会,奏起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