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车,时知渺便说:“你以后别来医院找我了,同事看到会议论的。”
徐斯礼挑着眉梢:“时隔两个月,我终于又能下地走路,就想来接我老婆下班,这么个小心愿你都要剥夺,时医生未免太狠心了。”
时知渺的目光落在他胸口:“医生复查过了?确定能下地活动了?”
“当然。”
徐斯礼答完,顺手将怀里那捧沉甸甸的花束塞进她怀里,馥郁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送你的,好看么?”
时知渺被花束撞了满怀,低头细看那层层叠叠的花瓣:“芍药?”
“嗯。”徐斯礼唇角勾起一抹笑,“品种是‘落日珊瑚’。”
“落日珊瑚?”
徐斯礼细心解释:“因为它绽放的过程会不断变换颜色,从深粉,到橘粉,再到浅粉,最后是奶油白,就像夕阳西沉,余晖浸染天空,所以得了这个名字。”
“原来如此。”时知渺指尖轻轻拨弄了一下娇嫩的花瓣。
“我特意挑了半开的,”徐斯礼注视着她低垂的眼睫,“你养几天,就能亲眼见证这场‘落日’了。”
时知渺不明白:“你为什么突然送我花?”
徐斯礼鼻腔里溢出一声轻哼:“不是有人抱怨过我连花都没送过么?”
时知渺想起来了。
是那次,薛芃芃的生日,他圈子里那些朋友说,他曾送过薛昭妍蓝色的玫瑰花。
所以他现在是依样画葫芦送她芍药?
“……”时知渺无声将花束放在一旁,没那么喜欢了。
眼尾余光扫见窗外的街景,她忽然觉得有些陌生,“这不是回城郊别墅的路。你要带我去哪儿?”
徐斯礼好整以暇地交叠起长腿,语调随意:“去吃饭。我们很久没有约会了。”
接下班、送花、烛光晚餐……这一连串“浪漫”操作,时知渺只找到一个最合乎逻辑的解释:
“你是在为今晚的上床做铺垫?”
徐斯礼被她直白的话噎住,气急反笑:“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个精虫上脑的形象?”
时知渺语气平淡无波:“本就是理所应当的事,你是为了这个也没关系。”
徐斯礼盯着她,一字一顿,清晰道:“我还真不是。”
但时知渺有这个念头:“我最近刚好是排卵期,既然你身体允许,那就从今晚开始吧。按之前的约定,一周至少两次。”
该做的事,宜早不宜迟。
徐斯礼被她这副公事公办弄得心头火起,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扯开唇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
“行啊。”
“不过我这伤刚好利索,可能使不上劲儿。”
时知渺表示理解:“那就再等几天,等你彻底……”
话没说完,徐斯礼放下腿,长臂一伸,攥住她的衬衫领口,稍一用力,将她拽向了他。
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廓,嗓音低沉沙哑,充满了暧昧:“怎么能错过徐太太珍贵的排卵期呢,我动不了,不是还有徐太太可以‘代劳’吗?”
那暗示再明显不过——要她在上。
时知渺喉头骤然一紧,眼睫飞快地闪烁,身体直接往车门方向缩去,强行转移话题:
“……你说的餐厅到底在哪?怎么还没到?”
徐斯礼呵笑,也顺势靠回自己那边车门,懒懒道:“这种‘好地方’,当然得开在不妨碍别人清净的地方。”
时知渺一顿,没懂他的弦外之音:“什么意思?”
徐斯礼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嘘”了一下,笑容神秘又风流。
直到车子驶入一片灯火通明的仓储区停下,徐斯礼才道:“下车吧,徐太太。”
时知渺下车一看,四周尽是高大的仓库和忙碌的货车,哪有什么餐厅?
她蹙眉看向徐斯礼,怀疑自己被耍了:“在仓库吃饭?”
徐斯礼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带着她往里走:“进去看看,保管‘下饭’。”
时知渺被他半拥着带入其中一间仓库。
正是装卸货物的高峰期,工人们热火朝天地搬运着。
她目光扫过那些印着徐氏集团标志的箱子:“这是徐氏的仓库吧?你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徐斯礼屈指,不轻不重地弹了下她的额头:“合着你这个小脑袋瓜,就光记着我一个人的仇啊?别人欠你的账,转头就忘干净了?”
别人?欠账?
跟仓库有什么关系?
时知渺更加茫然。
徐斯礼看她实在想不出来,索性就扬声喊道:“来个人,搬个箱子下来看看。”
在二楼指挥的仓库主管,循声望去,看清来人,吓了一跳,连忙高声喊道:“徐总!不好意思,没瞧见您!”
他随即转头,对着不远处,一个身形比其他工人明显瘦小许多的身影说,“沈雪!把那个木箱子搬下来给客人看看!”
沈……雪?
时知渺蓦地一怔。
那个瘦小的身影反应极快,利落地应了声:“好的!”
然后就熟练地背起一个沉重的木箱,从楼梯上哒哒哒地跑下来,停在两人面前。
她低着头,用指甲利索地划开封箱胶带,抽出里面的棉线样品,熟练地介绍道:
“这是我们徐氏生产的顶级棉线,是市面上的同品类里的数一数二的,不仅保暖一流,韧性十足,而且有十八种花色,客人您看看满意不?”
“……”时知渺不由得低头仔细看。
眼前这人扎着低马尾,戴着一顶鸭舌帽,穿着统一的灰蓝色工装……完全没办法跟她记忆里那个,第一次见面就趾高气扬的沈小姐联系起来。
徐斯礼也笑了:“谁把她训成这样的?”
听到徐斯礼的声音,沈雪猛地抬起头!
看清真的是他,那双疲惫麻木的眼睛瞬间爆发出光芒!
“徐斯礼!是你!你快放我出去!我不要再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徐斯礼嘴角噙着笑,眼底却是一片冰封的凉薄:“厂子里两百多号工人不都干得好好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鬼地方了?”
沈雪立刻伸出双手:“你看我的手!天天搬箱子,都磨成什么样了!都是茧子!”
“还有我的腰!他们顿顿不是肥肉就是各种荤菜,我才来了两个月就胖了十斤!十斤啊!”
徐斯礼眼皮都懒得抬:“工人们要出力干活,当然得吃饱吃好。你不爱吃肥肉,不是还有青菜么?”
沈雪哇的一声就哭了:“光吃青菜吃不饱啊!我搬不动箱子,他们就会罚我洗厕所!!”
时知渺:“……”
沈雪一把扯下帽子:“还有我的头发!天天脏得像破抹布!我再也受不了了!”
时知渺做梦都想不到,再见到沈雪会是这样的。
这就是徐斯礼对她的惩罚?
将金尊玉贵的大小姐丢进这劳碌繁重的仓库做苦力?
这种地方对普通女性来说都很艰难,更别说是沈雪,这比送她去坐牢还要她的命。
果然,沈雪已经被彻底“改造”好了。
她哭着说:“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任性了,我回美国好好读书,我发誓,我再也不纠缠你了!”
徐斯礼:“哦?那你错哪儿了?”
“我对不起时知渺,我不该骂她,不该推她,不该欺负她,我跟她道歉,我还可以跟她磕头!只要你放了我,我做什么都可以!”
徐斯礼便将站在他身后的时知渺往前推了一步:
“人就在这里,你开始吧,她要是肯原谅你,我就放了你,否则你就继续在这儿‘改造’,反正你舅舅和你爸妈都没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