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錡一觉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赶紧来到折可鸾屋内,折可鸾正在给刘曦喂奶。见到刘錡一声不吭就闯了进来,羞得转过身去,说道:“你先去洗漱,待会再过来。”
刘錡呵呵一笑,去到耳房,一个小娘端来牙具、热水,脸巾。
刘錡洗漱完毕,神清气爽,来到屋内,刘曦已经吃饱,正躺在折可鸾身边,大眼睛正盯着折可鸾的脸看。折可鸾侧着身子,不时把自己的脸凑到儿子的脸旁,口里“唔、唔”地轻声哼着逗刘曦玩。
刘錡凑近一看,只一晚,儿子似乎就大了许多一样,小脸干净了许多,长的真的还挺好看的。也不奇怪,刘錡英俊,可鸾美貌,生的儿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刘錡满意地看着儿子嘿嘿直笑,折可鸾握着刘錡的大手,幸福的看着父子俩大眼瞪小眼,笑脸恬静。
明月端了一盆香气腾腾的枸杞、当归炖的老母鸡汤进来,给折可鸾、刘錡各盛了一小碗,刘錡道:“女人汤我才不喝,明月你自己喝吧!”
折可鸾笑道:“明月,他不喝算了,你喝了吧,这几日你也辛苦了,也喝点鸡汤补补!”
明月低着头“嗯”了一声,在床头坐下,拿着调羹小口喝了起来。
刘錡看明月眼睛红红的,问道:“怎么一夜没睡吗?喝完汤回去睡会吧!”
明月又是低头“嗯”了一声。
明月不搭话,刘錡甚感无趣,对折可鸾说道:“鸾儿,你多休息,我去军营看看!”
折可鸾点了点头道:“你去吧,我身子也是乏得很,老打瞌睡。”
明月却是站起身来,跟在刘錡身后下了楼。引着刘錡来到了两座绣楼之间的书斋,推开门,说道:“九哥儿,这几天,你暂且在此歇息,床铺已经收拾妥当。”
刘錡进屋看了一眼,对明月说道:“不错!早些去屋里睡会吧,这段时间辛苦你照料娘子了!”
明月道:“这都是婢子的本份!”
“什么婢子不婢子的,”刘錡摸了摸明月的脑袋,说道:“那我先去军营了!”
来到军营,癿秋正百无聊赖的在议事堂来回转圈。见到刘錡过来,赶紧跑上前道:“錡哥儿,听说昨夜折娘子生了一个小郎君?”
刘錡笑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癿秋道:“听伙房大厨说的,今天炖了一锅鸡汤,那香气也够引人馋的。”
刘錡取笑道:“想喝啊,自己去里面找娘子讨来便是。”
癿秋脸一红,道:“那是内堂,我如何敢进?”
刘錡奇道:“你是我亲兵队长,以后须住在府里,有事才可方便吩咐。”
“啊~”癿秋大囧,“住在府里?”
刘錡道:“是啊!当然得住在府里,你现在就可去把行李拿来。”
又问道:“怎么不见薛坚薛刚过来见我?”
癿秋道:“我也是没看到,军营里都没看到什么人!”
刘錡奇怪道:“这两个家伙跑哪儿去了?那李椿年呢?”
“也没看见。”癿秋回道!
“走,去匠作营看看!”刘錡让亲兵把“追云”牵来,癿秋也带着一队亲兵跟着刘錡,策马往匠作营而去。
刚到匠作营门口,一队护库兵迎了上来,癿秋正待说话,忽听得“咚”的一声巨响,把癿秋吓了一跳,“哎呀”一声叫了出来。
“什么声音?”刘錡问道!
护库兵什长叉手禀道:“禀督监,小的不知。”
癿秋喝到:“叫指挥使!”
什长一愣,刘錡摆手道:“胡管事在里面吗?”
“在!”什长叉手回道。
“嗯。”刘錡跳下马,把缰绳交给亲兵,癿秋紧跟在身后。这时,胡奎已得到消息,一路小跑了过来,拱手道:“见过督监。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刘錡笑着问道:“刚才什么声音?把我们癿秋吓得不轻。”
胡奎嘿嘿笑着,神秘地说:“督监请跟我来,一看便知。”
癿秋忍不住,道:“錡哥儿已经是官家亲封秦凤路第三将指挥使,已经不当督监了!”
“恭喜督监荣升指挥使!”胡奎显然是敷衍了事,口里说着,脚却不停,拉着刘錡直奔试验场。
一尊青铜炮静静地蹲坐在地面上。炮身笔直修长,水桶一般粗细,泛着幽幽的青铜质感,紧紧地圈着几道铁箍。炮口碗口大小,内壁打磨均匀光滑。炮头抬起,两只铁爪架起炮头,铁爪前端是长长的铁扦,深深的插进土里。炮尾也有带铁脚的铁绊,前后可以固定住炮身,不至于发炮时炮身被震倒。
发射时先用大钉和铁绊将炮身固定住,先将火药细末装入,再装入颗粒火药,再装入小铅子或者石子,在上面用一个和炮口一致大小的厚圆铁饼压住,在发射时大小弹丸一起射出,威力不小。
刘錡围着青铜炮转了两圈,伸出手轻轻抚摸炮身,问道:“这家伙能打多远?”
“刚才打了一次,二百五十步到三百五十步内都找的到弹丸。”胡奎说道。
“范围多大?”刘錡又问道。
胡奎指了指前方两侧插着的小旗,说道:“就这么大。”
刘錡点点头,有效射程三百米左右,扇面五六十度。不错不错!
“还有一个问题,这家伙多重?”刘錡问道。
“不到100斤。”胡奎回道。
还是太重,刘錡想了想,对胡奎说道:“一、缩小体积,做到四十斤斤以下,甚至更小,二十斤斤左右,可以尝试做两个型号。二、还是尽量采取子铳发射,确保稳定。三、炮身上焊接把手,便于单兵携带。最后,保证这个射程。”
“至于这尊炮嘛!你试试用实心铁弹,看能打多远!”刘錡最后说道。
“诺!”胡奎叉手道。
刘錡又鼓励了胡奎两句,嘱咐他注意安全,并加强保密、保卫工作,一刻都不能懈怠。
胡奎看着刘錡打算离开,忙道:“督监……哦,不,指挥使,还有个礼物送给你。”
刘錡跟着胡奎来到实验室,胡奎从柜子里取出一个尺把长的盒子,献宝似地拿到刘錡面前。
盒子很精致,里面用深蓝色的绸缎包着一支细长的东西。
掀开绸缎,一只精致的手铳展现在了刘錡的眼前。
这就是目前火铳的缩小版,枪管和子铳都缩短了,肩托改成了便于单手持枪的把手,把手向下弯曲。十个短子铳整齐的摆放在一个小纸盒里。
“不错。”刘錡不由赞道。
“射程八十步,就是劲太大,得压着打。”胡奎道。
刘錡合上木盒,交给癿秋,对胡奎说道:“我收下了。有时间再做几柄出来!”
“诺!”胡奎应道。
薛坚、薛刚终于回来了!
一个亲兵跑来禀告,说探马发现十里外,远远的看到一大队人马列队而来,领头的就是薛坚和薛刚。
营里没兵,刘錡就让癿秋把亲兵营撒了出去,充当探马。听到消息,刘錡和癿秋亲兵营迎了过去。
原来,这两个家伙领命后,先派人回巩州找李椿年报信,让他速速做好收容流民的准备。然后,围着秦凤路绕了两个大圈,分两路回的巩州,沿路宣传,吸引了大量宋夏边境的蕃户、正准备南下的边民、因战争无家可归的流民等等,承诺到了巩州必按人头分配田地,遇到特别穷苦的流民还予以钱粮,一时间应者云集。
二人还开动脑筋,薛坚想了个法子,雕了印章,直接印在纸上、流民的衣服上、甚至流民的手上,均可作为在领取田地的凭证。
薛刚更是发动群众,搞出了类似传销的奖励措施,如能带动周围百姓迁徙去巩州的,按人头给领头者多分土地,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的,招募效果远远大于预想。搞得李椿年措手不及,只好带着人分配到各地,到处测量土地,早已经远离巩州。
这个时候,作为宋夏边境的西北,土地极多,就是人少。宋廷虽然也有类似的安抚流民的政策,但要么就是落实不下去,要么就是落实不彻底,刘錡给李椿年的原则只有一个,只要能把人给吸引过来,土地不仅要给,还要多给。
巩州知州对刘錡的工作完全是无条件支持,虽然刘錡这么做,有些打着募兵的旗号插手民政的嫌疑,但毕竟对知州的工作是有利的,甚至是很有帮助的。所以,巩州知州不仅乐见其成,还尽自己的能力对李椿年进行帮助,要人给人、要公文给公文、要协调就出面,所以李椿年办起事来,毫无阻碍,效率极高,把他的“经界法”理论贯彻的极为彻底。
这几个月来,涌向巩州的各色人等不下五万,并且还在不断增多。薛坚、薛刚回到巩州后都傻了眼,李椿年帮他们两个支招,凡是十五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均可报名参加募兵。刘錡开出的募兵条件之优厚,估计是整个大宋最好的,所以二人轻易的就招募了七千多新兵。
巩州军训练新兵已经形成了固定的章程,训练工作二人是做的有条不紊。十几天前,李椿年土地不够分了,派人回来求援,请二人派些人去陇西西南一百多里外帮助流民垦荒。二人一想,就当是野外拉练了,所以就带走了匠作营这段时间打造的所有兵工铲,把队伍全部拉了出去。
人多力量大,没多久就把活给干完了。回程的时候,薛坚突发奇想,带着大队翻山抄近路回巩州,美其名曰增加训练难度,结果路过山谷里的一片乱石滩,发现这里的石头被阳光照着闪闪发亮。
二人以为遇到玉石之类的宝贝了,命令所有人背石头回巩州,要么背一整块,要么背一包碎石。
刘錡骑在马上,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个个累的哼哧哈哧的新兵,背着石块蹒跚的从自己面前经过,仔细一看,这哪里是玉,明明是石英石。
所有石块被直接送往了匠作营,薛坚得意地对刘錡道:“山谷里还有好多这样的石头,还有好大块的。”
“嗯。”刘錡心想,薛坚他们遇见的可能是一条石英石矿脉。
回到军营,刘錡马上找来胡奎。
二人神秘地躲到试验场里,刘錡在一小块略为平整的石英石上,撒上火药细末,然后拿起一把小铁锤,用力敲在石头上,只见石头迸出一连串的火花,“腾”的一下,火药就被引燃了。
胡奎看的是目瞪口呆,刘錡对胡奎说道:“这些白色石头就是燧石,和铁器快速碰撞,很容易产生火星,所以,胡管事想想办法,改进一下火枪的点火方式。”
胡奎点点头道:“我也明白指挥使的意图,石头可以锤散做成小块,铁器也可以做成小块,安装在火枪上问题也不大,小人可以试试,只是需要时间。”
刘錡道:“我也有些思路,回去仔细想想,想好了画图告诉你。”
其实,刘錡模模糊糊心里已经有了方案,回到书房,便急急的开始画图。
明月来到书房,问道:“九哥儿回家怎地不去看看曦儿?”
刘錡头也不抬,说道:“一会就去,你去告诉鸾儿,我有急事要办,晚些再去看她。”
明月见刘錡如此认真,也不敢多话,轻轻关上门就离开了。
画了撕,撕了又画,刘錡完全沉浸在了新式火枪的设计中。连明月什么时候送来的晚饭都没发现。
石英石就是燧石,刘錡现在设计的就是撞针式燧发枪。燧发枪和火绳枪的区别就是利用燧石点火,而不是用火绳点火。用撞针快速击打燧石,摩擦出火花,然后引燃火药。
这年代没办法制造弹簧,不过刘錡已经想到了办法。
首先,枪身不再锯断,枪管尾部可塞入子铳,子铳结构也略有不同,先填入火药细末,用一块大小合适的石英石压实,再填入颗粒火药,最后用弹丸压实。子铳尾部留有一个小孔,方便撞针插入。
同时对套筒也加以改进,取消火绳机括,换成固定的铁质撞针,撞针头部磨尖。在枪身上,横向安装一副迷你竹弓,弓弦固定在套筒尾部,用扳机控制,往后拉动套筒,即可往枪管里塞入子铳,卡住子铳后,扳动扳机,扳机松开机括,套筒在弓弦带动下,快速套进枪管,套筒里的撞针同时高速穿进子铳尾部的小孔,撞击石英石,摩擦出火花,点燃细火药,再引发子铳里颗粒火药的爆炸,射出弹丸。
然后迅速拉开套筒,退出子铳,换弹,再次击发。燧石击发比火绳点燃可靠了许多,阴雨天也不受影响。
这个设计说起来,就是弩弓的变异版本,只不过是把弩箭换成了火枪管里的弹丸。
刘錡甚至觉得以后有时间可以试着搞出一个通用版,把火枪和弩弓合二为一,子铳打完了是不是可以直接换上弩箭当弩弓使?毕竟火药原料是有限的,火枪成本也大。刘錡决定把这个思路,交给胡奎慢慢开发。
画完了图纸,吃了两口冷饭,刘錡去了折可鸾的绣楼,又和折可鸾、刘曦亲热了一番,才依依不舍的回到了书房。明月已经把热水打好,伺候刘錡洗脸洗脚,现在明月是府里的管事,工作轻松了许多,除了贴身伺候刘錡、折可鸾,家务杂事都有其他人去做了。
刘錡看明月闷闷不乐,问道:“又怎么了?不开心?”
明月看了看刘錡,欲言又止,摇摇头,就端着水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