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交头接耳,猜测这究竟是哪家的夫人如此心善。
秀儿见状,怕她家主子的身份暴露,赶紧遣散了围观人群。
“您没事吧?能起来吗?”
身后传来泽川的关切问询声。
文倩儿转头看去,发现老妇人一张脸红到了脖子,双手不自然扯住衣角,眼里蓄满了泪水。
老妇嘴唇嗫嚅半晌,始终没说出半个字,也没敢再抬头和她们对视。
文倩儿轻叹一声,准备开口。
老妇“唰”的一下,便跪了下去,眼泪夺眶而出。
她双手握拳使劲捶打自己的胸口,然后‘啪啪’朝自己脸打了两下,哽咽道:
“谢夫人大恩,老婆子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不得已想了这下作的法子,我... ...唉... ...可要是没这药,我孙子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老妇眼泪婆娑而下,她今天算是把夫人一家子的脸都给丢尽了,是她没用,没照顾好小少爷。
想到这里,老妇越发泣不成声,眼睛没有焦距地对着天空哭诉,
“我对不住您呐,今日做了这等不要脸的事。死后又该怎么向您交代。呜呜呜~”
直到药铺伙计抓了药出来,老妇仍坐在地上默默流泪。
他抬头看了看束手无策的几位贵人,叹了口气,蹲下去把药塞到了老妇怀中。
“好好拿着你的药,不是还等着救命?还不快去!”
唉,都是可怜的人,他也不想故意为难这老妇人,只不过,他们这些人,谁又多少没个难处呢?
药铺伙计不忍地瞥了老妇人一眼,迈步准备向保住他饭碗的贵人去道谢。
谁知裤脚一紧,低头望去,怎的又被这老妇人给拉住了?
小伙计头皮一麻,心头颤了颤,莫不是这老婆子又想发哪门子疯?
“你!我... ...”
“谢谢啊,小伙子,今儿个这事是我老婆子做得不地道了,我给您赔个不是。老婆子我只是... ...只是... ...呜... ...”
看着老妇又羞愧地抽噎起来。
药铺伙计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挠挠头,嘴巴一撇,无奈躬身总算是将人扶了起来。
“行了行了,谁都有个困难的时候,快起来吧,地上凉。”
文倩儿看到这和谐的一幕,面纱下好看的唇角弯了起来。
她抬头望向天空,唔,今天的太阳,刺得人眼睛栓栓的呢!
老妇人起身,再次向文倩儿几人道了谢,问她们家住何处,不想被文倩儿搪塞了过去。
老妇人便知趣地没再继续询问。
瞧了瞧泽川手上拎着的一大袋红薯,也没好意思再说要送些给她们。
她现在身无分文,只能暂时在心中默默铭记这份恩情。
只是告诉文倩儿,自己天天都会在昨天她们见到她的街角卖红薯,希望她们想吃红薯了就过去找她。
文倩儿连声说好,说自己以后要红薯的地方多着呢,肯定会去!
她点点头,转而开心地不停念叨,自己得赶紧回去给孙儿熬药去。
于是躬身向几人告辞后,就要去背她摆在地上的一箩筐红薯。
结果使了几次劲儿,都没把那背篓背起来,老妇有些勉强地笑了笑。
该是自己刚刚跌倒时不小心摔到了尾椎骨,现在一使劲儿就疼得她呲牙咧嘴。
老妇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她们,赶紧挥了挥手说没事,让他们放心走就是。
文倩儿看着老妇佝偻的身形,忽然就和把自己辛苦带大的外婆重合了。
她心头一软,这让她还怎么放心走?
抢在老妇人再次使劲儿之前,伸手就把背篓抢过,准备背到自己背上。
小时候在乡下和外婆一起干农活的时候,她啥没背过,区区红薯... ...
耶?!
嗯,一定是姿势不对,扭着手臂不好用力,再来... ...
“主子,还是小的来吧。”
泽川腾出一只手,没费什么力就轻松提起了背篓,然后安静退到她身后跟着。
“哎呀,夫人,这... ...这怎么好意思?”
老妇慌张地挥舞着双手,想让泽川把背篓放下。
最后还是拗不过她们,只能不知所措地跟在一旁,不停说着谢谢。
“老婆婆,您不带路,我们怎么走啊?”
秀儿似是还有点赌气,语气并没有多好地冲老妇问道。
哼,谁叫她昨儿个凶主子,今儿还不是得全靠她善良的主子帮她解围。”
“对,对,瞧我这事儿办的,夫人姑娘请随老婆子来。”
正如老妇说的那样。
她带着几人绕过京城最红火的妓院——存花楼,拐了两个弯,就转进一条破旧小巷。
与闹市的繁荣喧嚣大不相同,这里多半是流民,穷苦之人居住之所。
满地的垃圾,空气中弥漫的混合的臭味,与方才热闹喷香的街道,简直是大相径庭。
脏乱差,就是文倩儿对这儿的第一印象。
秀儿扶着文倩儿,小心地迈开地上各种垃圾,在小巷中慢慢行进。
泽川因手上拿的东西太多,没注意踢到了一个碎裂的罐子。
哐嘡一声,一只大老鼠吱吱地叫着,迅速钻出来跑了,吓得秀儿跳脚尖叫。
文倩儿没被老鼠吓到,倒是被秀儿吓了一跳。
老妇一脸愧疚地连连道歉,说:
“对不住了,让姑娘受到了惊吓。”
转头又对文倩儿开口道:
“辛苦您跟着老婆子来到这种地方,恐怕脏了夫人姑娘的鞋袜,要不您就送到这儿吧,喏,前面那道有铁门栓的木门就是了。”
文倩儿定了定神,轻拍秀儿的背,一面缓解老妇的不安:
“没事没事,小老鼠而已,十二生肖中那可是机灵、智慧的象征!再说,都送到家门口了,您不得请我们进去坐坐?”
老妇连连点头称是,是自己思虑不周。
她暗暗松了口气,呼~不是蟑螂就好,不然老娘怕是得表演激光舞了。
再往前走了几步,老妇侧身推开木门,带着几人来到一间简陋破败小院。
可与外面完全不同,小院被她拾掇得井井有条,干净齐整。
可见她平日是个束身自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