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客来游云外巅，神龙栖老洞中渊。
——【江户】石川丈山《富士山》
……
“你就这么水灵灵地放弃了？”
晏游从未见过大师兄如此扭捏的姿态。
难不成，虚轮还有其他改变人脾性的功能？
晏游尚在疑问中，却见顾宇目光一凛。
徐昊天先察觉到危机，急退数米。
从洞口向外，拖出一道长痕。
相随剑与小春剑撞击，千里大地都在震动。
失去植被巩固的山，滚落无数疏松的黑泥，轰鸣之声四起。
大乘期对战窥仙期，堪称修士间的顶级之战。
双方若动真格，他们脚下这山、这土，怕是都要碾为虚无。
然而，徐昊天一味防守，并无战意。
望仙剑也静立山巅，并未出动。
两人只是在试探性地交锋。
汹涌的剑气，将山间土石卷至半空，晴空被满天黑土遮蔽如夜。
晏游紧抓着洞口石壁，这才勉强稳住。
“唉，太不公平！
大师兄进入虚轮，还保留着原来的修为，为啥我变成炼气三阶……
不会是因为系统吧……”
晏游无心观战，顶着剑风和狂乱的灵气，偷拿走不少堆在洞口处的元宝源石。
二狗躲在洞中深处，颤颤发抖，双手抱头，无效重复低吟着“别打了”。
徐昊天忽至半空，急速俯冲。
其势头之猛，让人以为他要在山里撞出一个大坑来。
可偏就在即将触地的刹那，徐昊天猛然停住，偏头对晏游说道：
“支点在同等现实中，金煜门的主殿位置。
我已找到破坏之法，你尽快将顾宇带到那里。”
“欸——”
不等晏游说完，徐昊天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晏游几欲抓狂，那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啊！
“你们要破坏什么。”
晏游惊恐回头，顾宇已瞬移到身后。
悍然的杀意，压得晏游喘不过气来。
顾宇向前走上两步，晏游竟没像预想中那样害怕地后退。
晏游不似寻常玩闹神色，眼眶盈满泪水，声线柔和却坚定：
“你该清醒清醒了，这里是虚轮，一切都是假的。”
唯有晏游自己知道，那才不是劝说挚友的真挚泪水，而是被顾宇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哭了。
顾宇的神色依旧漠然：“我知道这里是小世界。”
“你……你说什么？”晏游目瞪口呆。
“你没想过吗，你称为‘小世界’的地方才是真实。
你所言‘现实’，则是‘小世界’塑造的‘虚轮’。
天下宗不存在的，洛村不存在，仙人不存在的……
愿望，唯有杀戮能解。”
晏游听得他冷冰冰的话，恍然大悟，难怪一直都隐隐察觉顾宇这家伙不对劲。
他不是分不清现实和小世界，而是甘愿沉沦于虚轮！
把虚轮，当做世界！
“喂——你被杀死多少次，才会真的死掉呢。”
顾宇向来冷漠的脸，竟咧开一个诡异的邪笑。
等晏游反应过来，小春剑已经插入了自己的胸口。
顾宇利索收剑，飞溅的猩红染在黑袍上，像是被吞噬一般，不见一点儿颜色变化。
顾老板怎么会……
晏游脑子一片空白，疼到麻木的身子支撑不住，向后一倒。
顾宇伸手揽住他的瞬间，第七套皮肤消失。
别再发间的木簪，掉在山洞中的地毯上。
第十一套皮肤自动续上。
顾宇无比震惊地盯着怀里畸形的人体，不管是胸口，还是几日前刺穿的左腿，都完好无伤。
晏游猝然回神，挣脱跑开，挨着洞里的东西就朝顾宇砸。
顾宇挥剑迅疾，将投来的元宝源石削成无数碎粒。
【奈何】皮肤弯腰驼背，行动及其不便。
不过片刻，晏游已贴到了山洞尽头的石床上。
周边没有可以用来挥砸的东西了。
眼瞧着长剑已抵至喉口。
“你闹够了没有！”
随着晏游这声怒吼，一声乐器崩弦之声乍响。
晏游本想从系统空间里，取件能抵挡的物体，却在情急之下，把吉他给掏了出来。
剑尖点在吉他一弦上，顷刻间，其他弦共振齐响。
乍见那外形如扁葫芦的乐器，顾宇波澜不惊的心，仿佛被猛然一击，持剑的手，也瞬间僵在了半空。
好像在很多很多年前，拥有过这么一个仙人雕像。
仙人姿态潇洒地，抱着与之一模一样的乐器。
那个雕像真实存在过吗？又去了何处呢？
晏游瞅准时机，将吉他收回系统空间。
一个翻身，朝洞口滚了两圈，随即，晏游迅猛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向山下飞奔。
“靠！顾宇这家伙，差点又杀了我一次！
老子唯一一套女性化的皮肤，就这么没了！
这笔账，一定要给他狠狠记下！”
晏游就这么不管不顾地逃命。
两天未合眼，他终于逃离洛山，行至官道，用从洞里偷来的元宝，租了一辆马车。
车夫慢悠悠地赶着路。
晏游坐在车斗里，拿出破损的吉他，蓦然陷入回忆中，指尖却不知不觉地弹奏起来。
缺了一根弦的吉他，弹出来的曲子完全走了调。
……
二狗帮忙收拾残局，将那些散落的财宝重新分类堆好。
他整理之时，忽见一张纸条。
【顾主任，你不是想知道我被杀多少次才会死么，那就来找我吧。
谅你也找不到我，哼！】
二狗将纸条交给顾宇。
看着傲娇的留言，顾宇会心一笑。
“没想到，老魔也有心悦之人呐！”
洞外传来阵阵哂笑。
那笑声荡在山间四野，如水波扩散，却找不着来源。
顾宇蹙眉振袖，小春剑飞离洛山，划过天际，消失于云层深处。
须野怀怀现身，气冲冲奔出洞去，“敢嘲弄我主人！去死吧——
咦？怎么没人？”
怀怀绕着山峰飞了两圈，不见任何人影。
那不过千里传音，说话者并不在附近。
“老魔！你不止是我仙盟大敌，全世间的修士，皆以你为不齿！
你的死期，马上就到了！哈哈哈！”
那苍老的声音主人，嚣张的传音陡然中断，竟传来一道喷血之声！
随即，剧烈咳嗽轰然炸响，声震寰宇。
顾宇冷哼一声，小春剑再次出现在他手中，剑身还淌着尚未凝固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