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歌的银针在掌心颤动,北风裹着焦糊味卷起她散落的发丝。
萧煜反手握住她发抖的手腕,指腹重重按在尺泽穴上:\"别慌,针尾断在巽位,正应了星图缺角。\"他说话时喉间带着血腥气,玄鸟纹在袖中洇开的血迹已经蔓延到腕骨。
赵将军的佩刀突然横在两人中间,刀刃映着月光嗡嗡震颤:\"上马!\"远处城楼的梆子声撕开雨幕,三人踏着蛊虫拼成的\"葬\"字冲出藏书阁时,檐角铜铃齐刷刷转向冷宫方位。
寅时三刻的官道布满车辙印,沈清歌盯着萧煜腰间渗血的绷带,将伽南香灰混着三七粉按在他伤口上:\"这苦杏味来得蹊跷,怕是有人用香灰作引......\"
\"驾!\"萧煜突然扬鞭打马冲进岔路,漆黑密林里霎时亮起十几盏青纸灯笼。
二十余名影卫牵马伫立,马鞍上整整齐齐码着雕花铜匣——正是疫区罗盘里藏着的机关弩样式。
赵将军的刀鞘重重磕在青铜罗盘上:\"西郊三十里,鬼面人昨夜屠了三个驿站。\"他掀开马背上的油布,露出北狄使团特有的狼头令牌,\"这些可不是寻常江湖草莽。\"
沈清歌突然捏碎掌中药囊,淡紫色烟雾中浮现出细如牛毛的银丝:\"他们靴底沾着冷宫的朱砂土。\"话音未落,东南方突然传来夜枭啼鸣,萧煜袖中淬毒的柳叶镖应声钉在树梢——伪装成商贩的探子轰然坠地,怀里跌出半幅绘制着皇宫水道的羊皮。
五更天的西郊荒滩,潮水裹着血腥气漫过礁石。
萧煜易容成粮商靠在盐车旁,指尖毒粉簌簌落进酒坛:\"三百人埋伏在芦苇荡,领头的使的是北狄弯刀。\"他忽然剧烈咳嗽,暗红血珠溅在沈清歌刚分好的药包上。
第一支火箭划破黎明时,沈清歌正把最后两钱伽南香灰倒进药炉。
鬼面人戴着青铜傩面从海雾中杀出,刀刃淬着诡异的蓝光。
萧煜翻身跃上了望塔,毒粉炸开的荧蓝火焰里,二十架机关弩同时绞断对方先锋的马腿。
\"小心!\"沈清歌的金针突然刺穿萧煜耳畔飞过的蝴蝶镖。
剧毒腐蚀的镖尾擦过她发簪,凤凰衔的珍珠滚落在血泊里。
萧煜反手劈断偷袭者的弯刀,虎口震裂的血染红了沈清歌刚系上的止血带。
日上三竿时,礁石滩已堆满尸体。
沈清歌撕开染血的裙摆给伤兵包扎,突然按住某个小兵发黑的伤口:\"他们在刀刃涂了腐骨散!\"药炉里沸腾的伽南香汤腾起苦杏味白烟,她将银针浸入药汁后猛地刺入伤者百会穴,那人呕出黑血后竟踉跄着重新举起了剑。
萧煜的玄铁扇卡在敌人第三根肋骨时,听见后方传来震天吼声。
原本奄奄一息的伤兵们竟列阵反扑,沈清歌站在药炉前将最后三根金针插入自己穴位,苍白的脸泛起异样潮红:\"两个时辰......药效只能维持两个时辰......\"
残阳如血,退潮的滩涂露出森森白骨。
萧煜擦去沈清歌鼻尖沾着的药灰,突然扯下她束发的青玉簪。
发丝散落的瞬间,他指尖沾着两人混合的血迹,在她眉间画出半道符文:\"还记得疫区那尊破碎的药王像吗?\"
西北方传来第二波号角声时,沈清歌的药杵还钉在某个鬼面人的檀中穴上。
萧煜望着海天相接处翻涌的乌云,染血的衣袖里滑出半张人皮面具——那轮廓竟与礁石上某具尸体下颌的刀疤分毫不差。
萧煜指腹蹭过下颌新结的血痂,青铜傩面下传来闷笑:\"赵将军可识得这个?\"他反手撕下尸体面皮的动作惊起滩头白鹭,沈清歌药杵上未干的血珠滴在青铜纹路间,竟凝成北斗七星的形状。
\"北狄人左耳后都有狼头刺青。\"沈清歌突然拽住萧煜的护腕,指尖划过他新贴的人皮面具边缘,\"但你耳后这道疤...\"话音未落,西南方芦苇荡突然炸开荧蓝火焰,二十架改良过的机关弩在浓烟中发出机簧转动的咔嗒声。
萧煜将沾着腐骨散解药的帕子系在腕间,玄铁扇骨里暗藏的毒针已换成沈清歌新淬的药汁:\"两个时辰足够掀了他们的祭坛。\"他转身时故意踩碎半块青铜傩面,暗纹里渗出的朱砂水竟在礁石上画出半幅皇宫舆图。
子时三刻的潮水漫过第三道盐车时,扮作粮商伙计的影卫已换上北狄装束。
沈清歌将伽南香灰混入止血散,看着萧煜将淬毒短刃藏进改良过的青铜罗盘:\"他们祭坛供着疫区那尊破碎的药王像。\"她突然按住萧煜正在易容的手,\"左耳后的刀疤该用陈年旧痂的颜色。\"
赵将军的佩刀劈开盐袋时,萧煜正用北狄语呵斥\"偷懒的马夫\"。
白花花的官盐混着荧蓝毒粉簌簌落下,二十个装满火油的陶罐沿着暗流漂向敌方战船。
沈清歌藏在盐车夹层里的药囊遇水即溶,浅紫色烟雾中浮起细如牛毛的金针。
\"天狼星移位了!\"扮作祭司的影卫突然高呼,敌阵后方顿时乱作一团。
萧煜袖中淬毒的柳叶镖精准切断祭坛旗绳,绣着北斗七星的幡布轰然坠落,正好盖住正在燃烧的火油罐。
沈清歌趁机将解药撒入顺风飘散的火星,冲天的荧蓝火焰里混进点点金芒。
赵将军的战马踏破祭坛时,萧煜的人皮面具正巧被迸溅的毒血腐蚀。
他反手扯过沈清歌的素纱披帛遮面,玄铁扇削断的傩面碎片里露出半张惊愕的北狄面孔:\"你们王帐的奶酒...\"
\"小心!\"沈清歌突然将人按倒在盐车后,沾着腐骨散的冷箭擦过萧煜发冠。
她束发的青玉簪应声而裂,藏在簪中的伽南香灰随风飘向正在列阵的伤兵。
原本奄奄一息的士兵们突然暴起,手中残破的刀剑竟精准刺入北狄武士的耳后。
寅时末的残月隐入云层时,最后一面狼头旗坠入火海。
沈清歌扶着药炉剧烈咳嗽,腕间银镯与萧煜的玄铁护腕相撞,发出清越的声响。
赵将军的刀尖挑着半块青铜傩面走来,暗纹里渗出的朱砂正缓缓拼成\"未央\"二字。
三日后太极殿前,沈清歌官服上的孔雀补子突然被萧煜塞进块硬物。
皇帝赏赐的玉如意还在案头泛着冷光,她掌心已多了片沾着海盐的青铜碎片——正是那夜傩面上缺失的北斗天枢位。
\"疫区药王像的底座...\"萧煜借着谢恩叩首的姿势低语,指腹划过她袖口新绣的玄鸟纹。
沈清歌抬头望见檐角转向冷宫的铜铃,发现赵将军正在擦拭的佩刀上,竟沾着与青铜傩面如出一辙的朱砂色水痕。
暮春的柳絮飘过太医院新制的旌旗时,两人在宫墙夹道捡到个染血的罗盘。
指针正对着冷宫方向颤动,盘面星图缺角处隐约可见未央宫的轮廓。
萧煜突然用沾着伽南香灰的指尖按住沈清歌手腕:\"今夜子时...\"
东南角楼传来夜枭啼鸣,盖住了后半句低语。
沈清歌低头整理药箱,发现最底层的金针匣里不知何时多了片人皮面具,边缘用朱砂画着小小的狼头刺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