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狩猎队在\"鹿回头\"扎营。三只小鹿被关在特制的围栏里,喂了清水和嫩草,已经安静下来。那头受伤的母鹿经过杜小荷的救治,也暂时脱离了危险。
篝火旁,刘大脑袋捧着王谦给的烟膏,美美地吸了一口:\"好货!比当年抗联时候的强多了!\"
王谦趁机请教:\"刘叔,您说这母鹿的伤...\"
\"不是猎户干的。\"刘大脑袋吐了个烟圈,\"猎户要么一枪毙命,要么下套子勒死,谁会用刀跟鹿较劲?\"
李卫国点点头:\"除非是想活捉...\"
\"活捉也不用刀啊!\"刘大脑袋一瞪眼,\"用网子,用套索,哪样不行?\"
众人沉默下来,只有篝火\"噼啪\"作响。王谦想起之前发现的那些伤痕累累的野兽,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但还缺少关键证据。
\"刘叔,\"王谦换了个话题,\"您当年在抗联,也这么抓鹿吗?\"
刘大脑袋的脸色缓和下来:\"哪能啊!那会儿是为了盐。\"他指着不远处的盐池,\"把盐水熬干了就是盐,伤员消毒、战士吃用,都靠这个。\"
老猎人开始讲述当年的故事——如何在鬼子眼皮底下偷运盐巴,如何用鹿群作掩护传递情报,又如何在一次行动中失去了右腿。众人听得入神,连小鹿都安静下来,仿佛也在倾听。
\"...后来我就回了牙狗屯,\"刘大脑袋摸着断腿处,\"娶妻生子,再没进过山。\"他忽然抬头,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直到今天...\"
王谦郑重地给老人斟了杯酒:\"刘叔,您这手绝活,救了科研所的急。他们正需要健康的小鹿做研究呢。\"
刘大脑袋一饮而尽,抹了抹胡子上的酒渍:\"小子,知道我为啥教你们这招不?\"不等王谦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玉兰跟我说了,你们抓活崽不是为了吃肉剥皮,是为了搞研究,为了以后能养起来。这好啊!\"
他拍了拍身边的猎枪:\"我们那会儿打猎是为了活命,现在你们是为了发展。时代变了,猎人也得变。\"
王谦心头一震。这正是他重生以来一直想做的事——合理利用山林资源,带领乡亲们走出一条可持续发展的新路。
夜深了,众人轮流守夜休息。王谦值最后一班,坐在篝火旁擦拭水连珠。突然,远处的山梁上闪过一道白影——是那只神秘的白狐!它停在月光下,回头看了王谦一眼,然后向西北方向跑去,似乎在指引什么。
王谦记下方向,决定明天去那边探查。他有预感,那些奇怪的刀伤和白狐的出现,都与山中某个未解之谜有关。
第二天中午,狩猎队满载而归。三只小鹿装在特制的笼子里,由队员们轮流抬着。那头受伤的母鹿则被安置在简易担架上,由刘大脑袋亲自护送——老人坚持要负责到底。
牙狗屯的乡亲们闻讯赶来,围着小鹿啧啧称奇。梅花鹿在兴安岭虽然不少,但活捉的机会可不多见,更别说一次三只。
\"科研所的人肯定高兴坏了!\"于子明得意洋洋地宣布,\"刘叔说了,这种半大的最好养活!\"
刘大脑袋被老伙计们围住,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东问西。老人虽然故作矜持,但眼中的自豪藏不住——他刘大脑袋宝刀未老,依然是牙狗屯最好的猎手!
王谦把母鹿送到杜小荷家的后院,那里已经准备好了干净的棚舍。杜小荷熟练地给伤口清创、上药,动作轻柔得像对待婴儿。
\"能活。\"她最终判断,\"但得养上一个月。\"
王谦点点头:\"养好了再放归山林。\"
杜小荷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柔情:\"我爹说,新房下个月就能上梁了。\"
\"嗯,正好赶上雨季前。\"王谦帮她整理药材,\"你爹还生气吗?\"
\"早不气了。\"杜小荷抿嘴一笑,\"自从你答应帮我家也起新房,我娘天天念叨你的好,我爹耳朵都起茧子了!\"
两人相视一笑。前院传来杜婶子招呼吃饭的声音,飘来阵阵炖肉的香气。生活就像这春日的阳光,温暖而充满希望。
王谦离开杜家时,看见刘玉兰扶着父亲往家走。刘大脑袋虽然疲惫,但腰杆挺得笔直,不时大声回答着路人的问候。这个沉寂多年的老猎人,终于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尊严和价值。
远处,新房的地基已经砌到了齐腰高,青砖灰瓦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泽。王建国正在工地上跟建筑队的技术员说话,看见儿子回来,远远地招了招手。
王谦知道,这一切才刚刚开始。科研所的订单、山林的资源、乡亲们的期望...还有那些神秘的刀伤和白狐的指引,都在等着他去探索和解答。
但此刻,他只想享受这难得的平静时光。大黄不知从哪钻出来,亲昵地蹭着他的腿。王谦揉了揉狗头,望向远处正在融雪的山峦。
兴安岭的春天,来得虽迟,却总是充满生机。
清晨的露珠还在草叶上滚动,王谦已经蹲在刘大脑袋家的院子里,看着老人摆弄几个粗瓷小罐。罐子里装着各色粉末,有的灰白如骨粉,有的暗红似铁锈,散发出苦涩的药香。
\"这是闹羊花,这是乌头根,这个是...\"刘大脑袋用缺了半截的食指挨个指点,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药渍,\"配麻药最关键是比例,多一分要命,少一分白搭。\"
王谦凑近闻了闻,一股刺鼻的辛辣味直冲脑门,呛得他连打两个喷嚏。刘大脑袋咧开缺了颗门牙的嘴笑了:\"劲儿大吧?这点儿粉子能麻翻一头二百斤的野猪!\"
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于子明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崭新的狗皮帽子上沾着草屑:\"刘叔,谦哥!玉兰让我来问问,今儿个进山带啥干粮?\"
\"带个屁干粮!\"刘大脑袋一瞪眼,\"今儿个学配药,不进山!\"
王谦接过刘玉兰准备的布包,里面是几张还冒着热气的油饼和几个咸鸭蛋。他掰了块油饼塞嘴里,酥脆的外皮裹着葱花香,是地道的东北做法。前世他吃过无数山珍海味,却总忘不了这口家常味道。
\"刘叔,这麻药...\"王谦嚼着油饼问,\"能麻翻多大的家伙?\"
刘大脑袋眯起独眼,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看你会不会用。\"他抓起一小撮灰色粉末,\"这点儿够麻翻只兔子,翻十倍能放倒狍子,再加...\"他比划了个手势,\"黑瞎子也得趴窝!\"
王谦心头一震。虽然重生前听说过药猎,但亲眼见到这种精准控制的技术还是第一次。刘大脑袋对药量的掌握,简直像老中医把脉一样精准。
\"今天先教你们认药材。\"刘大脑袋拄着拐杖站起来,单腿跳着往屋里走,\"玉兰!把我那本'花账'拿出来!\"
刘玉兰应声从里屋出来,手里捧着本发黄的练习簿,封面上用毛笔写着\"七六年采药记录\"。王谦接过来翻了翻,里面密密麻麻记着各种草药的采集时间、地点和功效,还夹着几片干枯的叶子标本。
\"我爹的宝贝。\"刘玉兰小声说,\"连我都不让碰。\"
刘大脑袋小心翼翼地翻到某一页,指着上面的草图:\"看好了,闹羊花长这样,七月采最好;乌头得八月挖根,这时候药劲儿最大...\"
王谦凑近细看。虽然字迹歪歪扭扭,但记录极为详尽,连生长地的坡度朝向都有标注。这种经验不是一年两年能积累的,难怪刘大脑袋能在牙狗屯称雄这么多年。
\"谦哥!\"于子明突然扯了扯王谦的袖子,\"你看这个!\"
他指着页脚一行小字:\"七月初八,老秃顶子东坡,见黑瞎子舔此草,疑可解毒。\"
王谦眼睛一亮:\"刘叔,这意思是...\"
\"嗯。\"刘大脑袋难得地露出赞许的神色,\"黑瞎子聪明着呢,受伤了知道找药吃。\"他拍了拍那本\"花账\",\"这上头记的,一半是我采的,一半是跟畜生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