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
显得自己太没骨气，刚才还吼得那么大声，现在又去低头帮忙。
不去？
难道真就一直这么瘫着，坐实了老爷子嘴里没出息的货？
厨房里已经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以及塑料袋窸窣的响声。
想象着老爷子一个人在那忙碌，而自己像个废物一样瘫着……周望脸上越来越挂不住。
最终.一种混合着不甘、羞愧和一丝微弱的好奇心的情绪推着他，极其不情愿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周望脚步沉重地挪向厨房门口，像个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训话的小学生。
他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里面。
周国良正背对着他，站在水池前。
老爷子已经利落地系上了那条半旧的围裙，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
他正把那些活蹦乱跳的大虾从网兜里倒进水池，虾子们立刻噼里啪啦地弹跳起来，水花四溅。
老爷子头也没回，仿佛背后长了眼睛。
冷不丁地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令：“还愣着干嘛，等菜呢？”
“把那个盆拿过来。还有剪刀和牙签。”
周望被这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照做了。
默默地从橱柜里拿出一个不锈钢盆，又找到剪刀和牙签，放在料理台上，动作有些僵硬。
“看着。”
周国良捞起一只还在奋力挣扎的大虾，用左手拇指和食指稳稳地捏住虾身。
“从虾头后面第二节 壳的地方，用牙签扎进去轻轻一挑，看到那根黑线没有？”
“那就是虾肠，脏东西，得弄出来。”
他的动作又快又准，一挑一拉，一根完整的黑色虾线就被剔除出来，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然后再把处理好的虾扔进干净的空盆里。
“你试试。”
周国良侧过身，让出一点位置，语气没什么波澜。
不像教学，更像命令。
周望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
水池里的虾活力十足，他手忙脚乱地捞了好几下才抓住一只。
虾在他手里拼命的扭动，冰凉滑腻的触感让周望有点起鸡皮疙瘩。
他学着父亲的样子试图用牙签去挑，但虾动得太厉害他根本对不准位置，牙签差点扎到自己手上。
“笨手笨脚的！”
周国良看不下去，啧了一声：“捏紧点！”
“你怕个屁啊，它还能咬你不成？”
周望被说得脸一热，手上顿时加了力道死死捏住虾。
几乎都要把虾捏扁了，才好不容易把牙签戳进去，接着胡乱一挑......
虾线是出来了，但断了一半。
还有一小截残留在里面，虾身也被弄得乱七八糟。
“你这弄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周国良嫌弃地看了一眼：“这还能吃吗？真是糟践粮食！”
闻言，周望脸上臊得通红。
憋着一口气把那只惨不忍睹的虾扔进盆里，又去抓第二只。
这一次他稍微镇定了一点，但还是显得很笨拙，虾线依旧挑得断断续续。
周国良在一旁看着，眉头拧得死紧。
这次他没再骂人，只是忍无可忍地伸出手：“停停停！”
“看你干活真费劲，手把手教吧，我这老脸都快被你丢光了！”
说着他粗糙的大手覆盖上周望的手，带着他捏住虾线，另一只手握住他拿着牙签的手，精准地找到位置，微微一用力——
“喏，感觉到了吗？”
“就这个劲道，稳、准、快。”
等它不动的时候你瞬间下手。”
周国良的手温暖而有力，带着常年劳作的粗糙感，却有一种奇异的稳定力量。
周望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力道和技巧的传递，一种非常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似乎很久很久，老爹都没有这样近距离地，不是为了打他，而是为了教他做某件事而握住他的手了。
【啊啊啊！手把手教学，虽然语气凶但有点戳我是怎么回事！】
【虽然笨拙但好歹开始了！进步了进步了！】
【不是吧，这画面居然有点温馨的感觉，要是再扇他几巴掌就更好了。】
【 哈哈，我也这么觉得。】
【不是......爷爷这一手怎么给周望调教成这个样子了。】
......
周国良示范了两遍就松开了手：“就这样吧，你手脚利索点。”
这点事儿都学不会，白长这么大个子！”
周望抿着嘴没有吭声，但心里那股别扭劲还在，但手上却开始默默回忆刚才的感觉。
他深吸口气再次抓起一只虾，屏住呼吸看时机，牙签猛地一刺、一挑！
成了！
虽然动作还是有点生硬，但一根完整的虾线被顺利剔除，虾身也基本完好。
周望下意识地看向父亲。
而周国良正拿着花蛤在另一个盆里搓洗，瞥了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嗯，还算有点救。
“就照这样把这些都弄完，弄不干净晚上你就别吃饭了。”
老爹虽然语气很冲，但周望莫名地。
好像听出了一丝丝极其微弱的……认可？
他低下头不再说话，开始专注地和那一盆虾较劲。
动作依然慢、偶尔还会失手，但确实在一点点进步。
厨房里只剩下水流声、刷洗花蛤的沙沙声、以及偶尔虾尾弹动的噼啪声。
一种奇怪的、略显沉默却不再那么剑拔弩张的气氛，在小小的厨房里弥漫开来。
周国良一边清洗花蛤，一边开始指挥：“葱姜洗了，切点姜片姜丝，葱切段再切点葱花。”
“不会切就算了，别把自己手指头切下来添菜。”
周望：“……”
他默默放下虾，拿起旁边的葱姜，开始笨拙地处理。
几刀下去后切得歪歪扭扭，大小不一，但好歹是切出来了。
周国良看了一眼没再评价，只是把洗好的花蛤递给他：“这个拿去用开水焯一下，壳开了就捞出来，沥干水。”
周望像个听话的机器人一样，接过盆照做不误。
就这样，在周国良一句接一句的指令下。
周望竟然手忙脚乱，却又异常专注地在厨房里忙活了起来。
择菜、洗菜、准备配料……
他虽然做得磕磕绊绊，远不如老爷子利索。
但至少没有再瘫在沙发上，而是真的在做点什么。
......
周国良把炒得香气扑鼻、酱汁浓郁的花蛤盛出锅。
瞥了一眼不紧不慢干活的周望，没好气地说道：“磨磨唧唧的干啥呢？”
“赶紧把虾拿过来烧水，准备白灼。”
“对了，水里放点姜片葱段还有料酒。”
“哦……好。”
周望回过神来，赶紧照做。
当所有的菜终于端上桌时，闹钟也在此刻恰到好处地响起。
周国良解下围裙，准备去接小鑫放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