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腐烂的门板发出刺耳的咯吱声，角落里三三两两跑过去几只老鼠。
各式各样的纸扎品斜倚在墙面上，纸人抿唇露出惨白的笑，脸蛋上的腮红更显得诡谲。
呼啸的穿堂风把门口的红灯笼吹得呼啦作响，正中摆放着一具黑漆漆的棺材，简单的没有任何花纹。
“张老板，我们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几个腿脚沉重的大汉钻进这个小小的纸扎店，门口放置着两个娇俏的纸人女童，空洞的双眼紧紧盯着他们。
张老板戴着破旧的有线耳机听着手机里的戏曲，掐着纸人的脖子给纸壳子上妆。
经过他的描画，栩栩如生的表情跃然纸上，纸人就完成了。
像极了那双巧手上往纸人里注入了一个灵魂似的。
大汉们是纸扎店的常客，每隔一个月都会订一批同样的东西运到旁边的山村里。
棺材、纸扎人都是标套配齐的。
这条纸扎一条街只有他这家店一直留着这个需求量极大的客户，周遭许多店要么生意惨淡关门了，要么就成日里对张老板阴阳怪气，嫉妒他有源源不断的生意。
大汉点了点摆在最中间的那批东西，确认什么都不缺，这才笑嘻嘻地给张老板递了支烟：“麻烦张老板了。”
张老板目不斜视，又取出下一个纸人，以同样的手法上妆。
大汉习惯了他的脾气，压根没介意，将烟和装着钱的黑包放在桌台上。
“回见，别忘了准备下次的东西。”
木门再次发出咯吱声，门口的女童却转了个方向，大汉们带着所需要的东西一左一右架着匆匆离去，并没有注意到。
黑色的棺材在夜色中逐渐看不见了影。
张老板抬起头，那双眼睛里只剩下眼白，他在多年前就已经瞎了。
伤痕累累的手摸着桌台上的烟点燃，烟雾缭绕间‘看’向了大山的方向。
纸人也随之‘看’向了大山。
黑包被随意丢到角落的柜子里，里面大大小小的黑包层层叠叠。
压在最下面的黑包已经被承受不住的重量挤成扁扁的一片，拉锁被撑开，大数额的冥币散落出来。
上山的路崎岖难走，大汉们却走的很稳，生怕摔了手中的东西，抬棺材的更是小心翼翼。
“艹，那姓张的怎么每次都是这个态度，咱们也没亏待他吧？每次准备的钱都是只多不少，如果不是巫祝大人指明要他家的东西，老子早就不想伺候了！”
直到走出很远的距离，大汉才开口闷声抱怨。
“少说两句吧，巫祝大人不是说张老板身上有一股气，他扎的纸人放在那，可以压得住祭品的邪气，也能让山神大人更好的保佑我们实现愿望。”
大汉沉默着对视一眼，说到底还是不敢忤逆巫祝大人的话，闷头朝着村子里走去。
山神村在大山深处，他们村中世代供奉着山神，能够跟山神沟通的巫祝自然受到众人的尊重，村里的人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
“说了我们只是来这里旅游的学生，一时在山里迷路了才到了山神村，为什么拦着不让我们离开？”
带头的是位姑娘，看着二十出头的年纪，他们一行十五个人，一同被传送到了这个看着就就诡异的山村中。
玩家各个都背着大背包，踩着登山鞋，的确是学生旅游的打扮，如果不是他们人群中还有个四十多的大叔的话可信度就更高了。
村长带着一群人堵在村口不放人，笑眯眯地打着官腔：“小同学，我知道你们都想离开，但是现在天色渐晚，山中马上就会生瘴，瘴气有毒，还是明日一早再出去的好。”
“实不相瞒，若是没有我们村中的人带路，你们大概率还是会迷失在大山中，到时候才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村长留着满头白发，倒是真的像极了一个慈祥的长辈在替他们考虑。
“那好吧。”
应下的声音刚刚落下，村长就展现出比刚刚更加真诚的笑容：“我们村中有客房，你们可以随意挑选住处。”
玩家需要在山神村找寻副本的故事线，方才那么说不过是在他们被传送到这里的时候，就面临了这样的场面。
“不用了，村长，我们都带了帐篷。”
每个人的背包里都有在山中探险能用到的物品。
村长倒是没有强求，只是强调了下夜晚蚊子多，让他们多多注意。
黑色棺材从一侧的小路运到了村子里，避开了跟这群外来人照面。
村长不放心再次清点了一圈，确定没有缺少东西，也松了口气。
“明天就是这月十五，月亮高悬，这次把那个带头闹事的姑娘装起来吧。”
村长轻飘飘的声音敲定了棺材的归属。
“阿香。”
阿香转头，而后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没想到还能遇见你，真是有缘。”
她顿了顿，略带了些歉意：“抱歉啊，在那个副本里我说了那样的话，让你老婆跟着副本一起消失了。”
“我没想到他那么果断，为了你牺牲自己。”
苏雯文的话说的很清楚，一旦副本重启，苏清源绝对在她的手中没有好日子过。
指尖在卫衣的兜里细致地抚摸着木偶，舒麟缓缓摇了下头：“你当时说得没错，每个进入副本的玩家都想活着出去。”
他的声音低沉，虽然那个时候他的确是恨的，不过恨的是当时的自己。
一点用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清源跟副本同归于尽。
再也不会了。
他在心里说，他会好好保护呵护爱护清源。
一辈子不够，那就下辈子，下下辈子，永永远远的跟着他。
像是察觉到他的情绪，木偶调皮地顶了下他的指腹，湿润的舌头包裹着整根手指轻舔。
像是安慰，更像是撩拨。
舒麟喉结滚动，想到了别的画面。
清源腮帮凸出来的时候，还在朝他笑。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躁动。
手指下压，制止小混蛋还在活动的舌头，而后轻轻捏着他的嘴巴示意清源注意点。
阿香没察觉到他的异常，长叹了一口气：“没事，兄弟，一个老婆没了，但是你还可以拥有更多的老婆。”
“需要我给你介绍潜力股男生吗，都是娇娇嫩嫩那款的，虽然没你老婆好看，但是也算是说得过去。”
阿香在脑海中迅速罗列着这么多年积攒的人脉，排查出几个看着跟舒麟性格很搭的男生，刚想继续开口，就迎面撞上了舒麟森寒的目光。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张把不住门的臭嘴都说了什么玩意儿。
“你别误会，我就是实在愧疚。”
所以忍不住想东想西。
舒麟的虎口被老婆咬着，力道极大。
“你别咒我老婆，他好好的，有机会让你见见。”
见什么？见鬼还是见尸体啊？
阿香这才觉得惊悚，看着舒麟认真的神情，不由脸色一麻。
完蛋，舒麟这个人总不会是神经错乱了吧？
罪过罪过！